姜雪宁整个人犹自浑浑噩噩。 谢危见她这潦倒架势,无须问上半句便知事情没成,而一切本来安排得妥妥当当,宁二既不是困在宫中,也不是事情败露,那只有一种可能—— 乐阳长公主沈芷衣,并不打算逃跑。 也只有如此,才能叫她失了魂魄似的,把自己搞成这令人嫌弃的鬼样! 外头剑书问:“先生,回哪儿?” 谢危沉默有片刻,道:“姜府。” 姜雪宁两手捧过土,脏兮兮沾了一片,自己却恍若不觉。 谢危没找见锦帕,皱了眉,索性把自己宽大的袖袍一扯,拉了她的手过来,一点一点用力地擦干净,口中却毫不留情:“倘若她不愿意,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就这般废物,替她伤心什么?” 车厢里昏暗一片,再无旁人。 姜雪宁憋了一路的泪,扑簌扑簌全掉了下来,出奇地没有再同谢危抬杠半句,只喃喃道:“先生说得对,都怪我,不学好,一没本事,二有脾气,谁也救不了,谁也护不住,自以为能改人命天运,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我的确无能,是个废物……” 谢危本是气话,哪里料着素性不驯的她竟全无反驳? 察觉她哭时,他已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 一时默然,竟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好半晌,才慢慢道:“傻宁二,你已经做得很多,做得很好了。只是有些事朝夕之力挽不得狂澜,小姑娘才多大点年纪便这般自怨自艾,你把往日的气性拿出些来,先生也不至于训你。” 也不知姜雪宁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坐着一动不动。 远远车外却传来欢呼之声。 是长公主和亲的车驾终于驶出了宫门,顺着笔直长安大道一路往城外而去。 姜雪宁记得这声音。 上一世她曾听过。 只是上一世听到时冷漠无感,甚至心里还高兴走了个未来会给她使绊子的皇家小姑;这一时听闻,却觉山遥遥水迢迢,雁门一去,或不复返,肝肠寸断,只忍得片刻,便哭出声来。 撕心裂肺。 像是要发泄什么似的,倘若不这么放开了哭一场,就会被无尽的压抑和绝望埋进深渊。 谢危从未觉得从皇宫到姜府的这段路如此漫长,煎熬,入耳的每一声都像是钝刀在人心上割。等后面她抱着那匣子哭累了,把眼睛闭上,渐渐睡去,世界才恢复静谧。 可他的心却比方才她哭时更为喧嚣。 他长久地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入了定。 直到马车停下,外头剑书唤了他一声,他才回神。 谢危应了一声。 然后倾身想去唤姜雪宁,可凑近时,那一张泪痕未干的小脸映入眼底,梦里面仿佛都不高兴,罥烟似的细眉轻蹙。他搭下眼帘,眸光流转,终于还是缓缓伸手,抚过她柔软的乌发,两片薄唇压低,却只生涩而小心地印在她濡湿的眼睫。 这一时,剑书恰好掀开车帘。 谢危平静地转头看去。 剑书登时毛骨悚然。 然而他转瞬便发现,先生的目光在他面上停留片刻后,竟越过他投向他身后,于是跟着调转目光看去—— 姜府门口,姜伯游不知何时立在台阶上,原本一张中正平和的脸已经沉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