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了一礼,道:“临淄王殿下的宅邸太大了,我原本只是想抄个近路,回去席上,没料想才走两步竟就迷了路。” 沈玠猜也是如此。 姜雪宁说完,凝视他片刻,忽然问旁边随侍之人道:“有酒吗?” 那些人是一愣,下意识看向沈玠。 沈玠也不知姜雪宁什么意思。 姜雪宁便一笑,解释道:“我与殿下虽然不熟,可在宫中也曾得蒙殿下照顾一二。殿下与燕临乃是旧日的好友,如今他流放黄州只怕不能亲自来贺。于情也好,于理也罢,我都该替自己、也代燕临,敬殿下一杯,贺殿下大喜。” 沈玠这才明白。 只是提起燕临,他也不免有些黯然,只叫人先去取酒,却道:“原是个大喜的好日子,可如今燕临不在,芷衣也不在……” 与姜雪宁,他所交不深。 外人都道这位姜二姑娘跋扈嚣张,可大约是听多了燕临唠叨,又知皇妹沈芷衣待她非常,沈玠倒不和常人一般看法。 先才前厅待客,人人都道他今日同时迎娶正侧二妃入门,是尽享齐人之福。 他面上道谢,心里却没那么高兴。 可按着旁人眼光来看,他没理由不高兴。 眼下姜雪宁提这话,本不是个愉快的话题,沈玠却忽然觉得一阵轻松,好像一下就有了个名正言顺不高兴的理由。 近处便有水榭。 今日府中大喜,到处都为宾客备了酒水。 下人很快将酒水取回,为二人各斟一盏。 姜雪宁端起一盏,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沈玠上一世带她的种种,庆贺生辰,位封皇后,弥留之际甚至还将传国玉玺留她保管,虽然后来此物成了她自戕殉葬的祸端,可作为帝王,他待一个对他无情的她,实在无可挑剔。 只是心性太善,善便懦弱。 她向他举杯,缓慢而认真地道:“殿下是个好人,雪宁这一杯,敬祝您此生所愿能偿,安平顺遂。” 所愿能偿,安平顺遂。 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祝语,甚至在他大婚当日说来,有那么点怪异不合时宜的味道。 沈玠微微蹙眉看向她。 她却平淡一笑,清澈的眸底并无算计,只是真诚,仿如脉脉的细流淌过人心田,让人渐觉熨帖。杯盏伸出来,与他轻轻一碰,仰首自己先饮尽了。 沈玠眨了眨眼,却觉一阵惘然。 眼前这姑娘到底放下了什么呢?好像浑身都轻松了一样。 他不得其解,可也被她这般松快的姿态带得弯唇一笑,只道一声“愿借吉言”,也仰首饮尽。 上一世,她对沈玠无情,沈玠却对他仁至义尽;这一世,她避开了与沈玠的交集,既还了自己一个自由,也希望没了自己的拖累,对方能得个好报。 姜雪宁把杯盏放了,再行一礼告辞。 转身而去的姿态称得上释怀潇洒。 沈玠立在原地,看了许久,却不知为何怅然若失。直到侍从提醒,他才垂眸看看手中酒盏,放回侍从手中,继续往姜雪蕙所在的院落而去。 * 姜雪宁路上既遇到了沈玠,又说过自己不认路,找地方躲懒当然更不惧怕,前头小湖边上遇到个幽静的船舫,便坐到边上,一面梳理着自己去到蜀中后要做的事,一面等着太阳下山。 前厅着实热闹了一阵。 远远听着有山呼万岁之声,便知道是皇帝和皇后来了一趟,没过多久着又听一片恭送,于是知道皇帝又走了。 天将擦黑的时候,她料着时辰差不多,才重新起身,朝着前厅走去。 这会儿有些公务在身的宾客已先行告辞。 姜雪宁从侍从口中问得姜伯游正在园东角的凉亭中,便寻了路去找。 果然,远远就看见姜伯游面朝外面立着,正同几人说话,其中一人背向外而立。 天色已暗,光线昏暗。 她一时没看得清楚,待得走近了,那人声音传入耳中,身形略略侧转,才一下辨认出来。这一刹,当真有蓦然回首、灯火阑珊之感,隐约一片炽热滚过心怀,留下却是一道磨不去的灼伤。 蜀香客栈那一日,话已说开,姜雪宁虽觉自己不是死缠烂打之人,可见面也怕尴尬。既认出他来,脚步便不远不近地停下。 姜伯游眼神好,倒是看见她。 不过又同众人说了一会儿,才相互道了别。张遮不知她就在背后,转过身时,却一眼瞧见她立在那海棠花树下,身形便顿住。 但他没有说话。 姜雪宁也不言语。 直到姜伯游走过来,笑着道:“怎么找我来了?” 姜雪宁才一眨眼,收回目光,道:“方才想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