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长兄命丧漠西杀虎口附近后,你便当了喇嘛,居无定所,躲我多年。今日主动送上门来,为何?” “你果真长大了。”莫日根捻了一粒佛珠在指尖摩挲,笑意幽远,“若放在从前,你远不会这般平静,你会歇斯底里,以所谓真相指责我。” “——说我得知长兄急于寻找魏姑娘,却无头绪,遂毛遂自荐,替其卜卦,以卦象显示魏姑娘人在关内为引,诱长兄在漠南封关令正严之时,绕路往西边险峻地杀虎口去,找机会偷潜入关。” “后又故意把长兄西行杀虎口的消息,透给与我交好的二哥。” “二哥一直有心与长兄争位,自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二哥遂给杀虎口附近的大清守军传话,说有身患天花疟疾的蒙古逃奴,意图混过关隘,入关内去。” “早有清律明言,凡蒙古王公无召入关者,以谋反论处,祸及全族。彼时,册封长兄为郡王世子的消息已从京中传了过来,只差最后一道圣旨送达。” “长兄陡然见杀虎口大清守军四处搜捕自己,以为自己身份暴露,为了不落在清军手中,牵连郡王府及族人,便一头扎进杀虎口附近险峻群山中。最终,堂堂世子,落得个为野兽分食,尸骨无存的下场。” 往事不堪,难为他还能说得这般云淡风轻。 “我知道,这不是真相。至少,不是全部真相。哼——你当真以为,我这些年没杀你,是因为有人护你,为你掩盖踪迹,我寻不得?” 班第屈腿撑住胳膊肘,面露讥诮,“时隔九年,你提及这些,莫不是想从我这处,讨份清白?” “清白于我有何重要。我只是兴之所至,突然想瞧瞧,你可有放下。” 莫日根背倚青石,洒然一抖猩红僧袍,笑得混不在意,完全不似在人前那般端着佛家悲悯。 “再有,我今日来,其实也算不上是寻你。先前,与公主于庙中初识时,我在白垩塔往生上师真身前,曾送了她一卦四字作为你二人的新婚贺礼。前几日我再上白垩塔时,却发现这卦象,全盘乱了。” 班第原本撑在腿上的胳膊,不自觉放了下去,背脊挺拔,以一种生硬的姿势,死死瞪向莫日根。 记得老七多尔济幼时,曾不止一次对他说,觉得四哥莫日根这人神神叨叨,似能掐会算,邪门古怪得很。他每每严厉呵斥,骂多尔济满口胡诌。 实则,不然。 多尔济所言,确属实情。 他骂多尔济,只是怕他童言无忌,戳破秘密。 漠西蒙古西藏信奉的佛教,一直有达/赖喇嘛传世的说法。 上一代达/赖圆寂后,其弟子会依照佛陀与达/赖留下的神旨,寻到达/赖的转世灵童,奉为新达/赖。 是以,又叫达/赖传世。 当年,莫日根与脱里这对双生子降世时,上一代达/赖正好圆寂。 其弟子寻到科尔沁王帐,要奉灵童回圣寺为达/赖喇嘛。 若是普通牧民,家中出了转世灵童,那自然是无上荣光。 可科尔沁郡王府不同。 郡王府在漠南科尔沁本就权势煊赫,地位不逊旗主。若再出个在漠西西藏政治与宗教地位都超凡的达/赖喇嘛,这等同把漠南与漠西联系在一起。 以清室对蒙古的防备,若真有了此般联系,皇帝怕是会整日不错眼的盯着郡王府,盯着科尔沁,盯着整个漠南。 而且,当时莫日根与脱里是生得一般模样的双生子,灵童只可能是其中一个。 若真放任其中之一被带走奉为达/赖喇嘛,那另一个,势必活不成。 ——总不能,留一个与达/赖喇嘛样貌相似的人在外。若日后,这人利用这幅相貌为害,定会祸累达/赖。 当时,多罗郡王兄弟两为保全科尔沁,也为保全双生子,也不知如何暗地里打发了那些前来寻灵童的僧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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