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诵禅声汇聚,庄严浩荡。 容温不过在银佛寺前跪拜诵经一个时辰, 便已面色煞白,汗如雨下。 跪在她身侧的‘班第’亦略敛肩头,微垂头颅,似被这滚烫骄阳晒焉了。 中途,扶雪拿了一壶温茶上来。 容温趁机与她使了个主仆两都懂的眼色。 扶雪借着斟茶服侍的功夫,以只能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耳语道, “公主放心,无人发现端倪。” 容温不动声色斜了一眼跪在自己身侧‘班第’。 先前她让副将去大长公主府借两件东西。 一为公主冠冕。 二便是跪在她身侧这人。 也不知淑慧大长公主是从何处寻来的这人, 不仅背影与班第十足相似,就连侧脸也有五六分的模样。这般垂头跪拜,若非熟悉之人,轻易根本察觉不出异样。 难怪那达慕当日,大长公主能放心大胆的在城门口放出这人, 来诱她折返回城。 伺候容温用茶过后, 扶雪便要收拾茶盏离开, 容温不动声色的按了她一把, 眼风往身旁的假班第身上瞟过。 扶雪眼睫微颤,原本收拾茶盏的动作立即转圜,倒了杯新茶,恭敬递给假班第。 她不傻,隐约猜到公主带了个假额驸亲身上阵演戏,乃是在为已经出城前往乌兰木通的班第瞒天过海,拖延时间。 试想,就算额驸离开前自有布置,但他身为城中守将领头人,无故消失,军心势必会因之动上一动。 噶尔丹若得知额驸不在的消息,八成能猜到他是亲自出城去寻清军了。届时,噶尔丹必会一方面重攻归化城,一面下令追杀班第。 是以,与其想方设法隐瞒班第行踪,稳定军心,不如把‘他’立于青天白日下,无数双眼睛之前,做出无事发生的假象,瞒天过海。 说不得,噶尔丹还会因‘班第’突然不守城转去拜佛的举动,心生狐疑。以为班第故布疑云,是在憋什么坏招,反倒束手束脚,疑生暗鬼,不敢轻易重攻归化城。 扶雪所想,诚然全中了容温的思量。 她却不知,容温心甘情愿以公主之尊跪在银佛寺外,除了意在帮班第瞒天过海外;也为掩人耳目,诱使银佛寺内的喇嘛出寺,尽数随她这位公主跪在庙宇前庭诵经祈福。 然后,以无数喇嘛念经祷告的浩荡动静,顺理成章掩盖住庙内银匠活动的痕迹与动静。 容温找上三丹夫时,曾说过要以彼之道还之彼身,遂有了‘佛子惹佛怒’这一说法。 ——这佛子自然指的是在西藏当过多年喇嘛,后自称佛子以顺民心的噶尔丹。 至于佛怒,则需要细心筹谋。 - 暮色西垂,落日熔金。 容温一直跪到天边最后一抹景色余晖暗淡,才与假班第起身,一同回小院。 稍事休息过后,三丹夫便携裹一身暑气而来,与容温说起正事。 “做土火|药的原料最迟明日晌午,便能全部备齐。喀喇沁部于火|药一事上有经验的男丁,我也秘密调来了。”三丹夫扬脖咕噜灌下一盏凉茶,一抹嘴,这才忧虑道,“但秘密安排进银佛寺内,为银佛改相的工匠,进展不算顺利。他们说,至少得花七八天,才能做出佛怒的效果。” 这话,换个意思便是——容温还得去银佛寺外跪个七八日。 “没露痕迹便好。”容温疲惫颔首,“叩跪而已,我还顶得住。” 三丹夫目色一闪,往嘴里塞了块饽饽,大嚼几下后,忽然凝重望向容温,似猜忌,又似警告。 “公主隐忍坚毅,能扛住一时之苦固然可赞;可归化城内数十万兵丁、百姓以及他们身后的漠南蒙古,世世代代都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犹如苍茫草原上不起眼的杂草。不比公主生而贵重,凡事留有退路,能随时抽|身而出。” 三丹夫一字一顿郑重道,“但有件事,还望公主明白——正是这群命如草芥之人,将为你任何或是或非的隐瞒与谎言付出鲜血与生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