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通不远不近的乌梁素海养伤一月有余,并非临时起意,自有盘算与用意。 ——是皇帝屈尊绛贵主动来见他,而非他伏低做小去求见皇帝。双方博弈月余后的输赢,已见分晓。 这般情形,他身边留不留护卫都不重要。反正,皇帝绝不敢动他。 班第不欲把那些政客之间得失利弊,肮脏制衡讲出来沾污容温的耳朵。他更见不得容温忧心忡忡的模样,健臂一揽,抱着容温站了起来,阔步往外走。 行到门帘处时,他还腾出一只手,把容温耗时月余仿制出来的奚琴带上。 “你当心些!”容温焦急劝喊。 既担心班第单手抱自己会用力过度引得旧伤复发,又怕班第把自己辛苦多日的宝贝奚琴弄坏。 班第闻言不为所动,把容温与奚琴往乌梁素海的苇荡边一放,这才挑眉反问,“殿下是在和谁说话?” 容温不由莫名其妙,“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班第意味不明的‘嗔’了一声,“我,那我是谁?” 容温闻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想起了之前他出征时,特地留给自己的那支狼毫。 ——明明是个行事利落的大男人,偏很多时候有话总不爱直说。 容温心内唾了一声‘别别扭扭’,清澈的小鹿眼一转,面上故意装傻充愣。 拿过奚琴架上拉弦便是一番拨弄,全然是懒怠接班第话茬的模样。 容温不会蒙古乐器,饶是奚琴琴音与马头琴类似,都属圆润婉转,经她这般胡乱拉弹出来,也跟锯木头似的,很是刺耳。 凡草原的男女,似天生便会马头琴。 班第平日听惯了悠扬辽阔的琴调子,如今冷不丁被这噪音一刺,目色顿紧。幸得他隐忍惯了,才没露出不堪忍受的痛苦表情来。 只是飞快地冲容温伸出手,示意她把奚琴给自己。 班第道,“教你。” 容温盯着他那双粗糙黝黑的大掌,难掩犹疑,不情愿道,“你真会?别把我琴弄坏了。” 他们在乌梁素海驻扎的这月余,一到夜晚,守卫们把篝火一支,烤肉一架,马头琴一拉,众人拉手围着篝火一舞,便能意兴勃发度过每个黑夜。 这一群大男人的欢乐共舞,容温单独一个女子,不好参与,从来都是在一旁看他们笑闹。 这种时候,班第都会陪容温坐着聊闲天,不论守卫们如何相邀,坚持不动弹。 久而久之,结合班第的性格来看,容温几乎打心底断定他八成不会拉琴跳舞这些。 班第看容温小气吧啦的样子,干脆上手把琴‘抢’了过来。 随意扶琴、拉弦,流畅悠扬的调子便奔散于天地之间。与容温锯木头般的噪音,可谓天壤之别。 拉完一曲,他便停下,挑眉望向容温,“能教你了?” 容温点头如捣蒜,捧场的拍拍手,讨好凑近,“能能能,现在就学。” “哦。”班第嘴上应着,手上却没动作,只淡淡瞟着容温。 容温瞬间福至心灵,无奈的唤了一声,“哥哥,你教教我。” 两人间‘哥哥’这个称呼的来历,源自于前些天佛教节日“盂兰盆会”时,有几个守卫颇为有心,竟做了好些只丑丑的河灯放在乌梁素海里为亡故的家人祈福。 班第见了,自然而然想起十多岁时第一次见容温时的场景。 彼时年纪尚幼的容温正被生母晋氏骗到恭亲王府放满河灯的池塘中,坐着漏水的木盆寻一只画着碧玉鸟儿的河灯。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