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把真相说出来?是怕牵连到我?” 姨娘向来心性淡泊,不爱争抢什么,甚至面对父亲和母亲之时总是心怀愧疚。这样的一个人,她唯一的软肋,除了她的儿子之外,还能有什么? 这么想着,张秋池的眼睛越来越红,攥紧了拳头,泛白的骨节死死地抵在冰冷坚硬的地上。 苗姨娘抿紧了苍白的唇,缓缓地摇着头。 “池儿,这都是姨娘一个人的过错,与你没有干系。”她垂泪道。 “怎么没有关系!”如玉少年几乎失态地道:“端午当晚,您确实去了后花园不是吗?那晚我也去了园子里,本就是寻您去了——而您为何要与大伯娘勾结?您从来没有要图谋的东西,除了保护我之外!” 可这般保护,要他如何消受! 见他如此,张眉寿不由地心头一紧。 她大约能体会张秋池此时的无助自责,甚至从他通红的眼中看到了自恨的神色。 少年人心情正直纯善,他心中认定苗氏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他,所以才铸下此错,可偏偏他又不能去恨自己的生母,于是只能恨自己。 他似乎陷入了一个艰难而尴尬的死局当中。 见他神情激动,似乎决意要迫苗姨娘说出真相,而苗姨娘更是决意不肯说,一直在旁观望的张眉寿在心底轻叹了口气。 恐张秋池做出偏激的举动来,再乱上加乱,张眉寿到底还是开了口—— 她有一个决定。 第92章 赤子 “父亲,母亲。苗姨娘无亲无故,出了府要如何存活?” “蓁蓁,这是她自作自受,不值得可怜。你年纪还小,心底善软,却不知若不加以惩戒,今后必定还会留下后患。”张峦严肃却耐心地与女儿解释道。 寻常的孩子可能听不太懂这些话,但他的女儿这般聪明,一定一点就通。 张眉寿却并非出于心善,才有此提议,而是她真正的想法若是说出来,大家怕是会觉得由一个孩子说出来这些话实在太过异样。 “父亲是担心苗姨娘会再生事?” 张峦点头:“这是其一。” “那不如罚苗姨娘暂时住进庄子里去,她什么时候想通了,肯说实话了,再放她回来。” 她自然也担心父亲出去历事的这段时日里,目的不清的苗姨娘会与柳氏再搅风浪,放着个不知晓想法的人在身边,谁都不会安心。 但若就此将苗姨娘驱逐出府,任她自生自灭的话,却也难保就不会再生出其它不可控制的乱子来。 倒不如将人放在城外的庄子里,命人仔细看守着,也给苗姨娘一个思考反省和权衡利弊的余地。 张峦听罢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仍是觉得女儿过于天真,可他到底不是蠢笨之人,稍一思考,就想到了这么做的种种好处。 倒不失是一个两全之策…… 可是,他若就此点头同意的话,妻子会不会觉得……他也对苗姨娘生出了心慈手软的心思来? 这才是重中之重啊。 妻奴张峦拿不定主意间,却听身边的宋氏说道:“不如就听蓁蓁的吧。” 张峦听得眉头一抖,而后露出不甚赞同的神情来。 他微微摇头,不确定地问:“她坚持不说实话,俨然是不思悔改,毫无悔过之诚意也,这样会不会罚得太轻了?” 宋氏便劝道:“可你若将她驱逐出府,那她隐瞒的线索才是真的白白断了。倒不如将人放到庄子上,也省得惹外人议论。” 张峦又作势思考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点头:“那……就依芩娘之言。” 一旁的张眉寿默默无言。 看吧,她的母亲总是如此好骗。 “还不赶紧叩谢二太太!”张峦皱眉看着苗姨娘说道。 苗姨娘擦了把眼泪,重重叩头。 “妾身谢过太太!” 她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又朝着张眉寿叩头。 并道:“妾身愿领五十鞭!” “儿子愿代姨娘受过!”张秋池语气坚持。 “池儿,这是我应受的惩罚。”苗姨娘未再流泪,反而多了一份固执的坚韧。 “姨娘!”五十鞭下去,只怕半条命都要丢了! “够了。”张峦皱紧眉头,打断了张秋池的话,当即命人将苗姨娘拉了出去领罚。 张秋池起身跟出去,却听跪在院中的苗姨娘沉声说道:“你若再敢靠近一步,日后便别再喊我姨娘!” 这是张秋池第一次从沉静温柔的姨娘口中听到这样重的话。 他定定地站在原处,眼睁睁地看着那鞭子落在她的背上,让柔弱的她顿时身形一矮,双手撑在了地上。 但她紧紧抿着唇,半声痛呼都不曾发出。 张秋池压下内心所有的声音,直直地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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