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死者的母亲。 这个时辰,想来是刚从衙门认尸回来吧? 那些尸骨,能被认出来的只怕寥寥无几了。 有心软的妇人们见状不由都抹起了眼泪。 这种感觉只有为人母才能够感同身受,而再看那名死死拉着妻子的男人,却仍旧保持着冷静和理智。 那妇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了男人,忽地又跑上前几步,冲进了僧人当中,却是冲着继晓重重地跪了下去,磕头求道—— “大国师,小妇人知道您神通广大,故此想求求您帮帮我那可怜的孩子找出真凶……让她在九泉之下能得以瞑目啊!” 妇人不断地磕头,染了满脸污泥。 男人见状,俨然如失去了力气一般,也不忍再拦,到底随着妻子一同跪了下去。 继晓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幽黑难见眼白的眼睛,让那对夫妻神色一滞,在心底莫名生出几分寒意来。 四下的议论声更甚。 “啧,异想天开——俗话都说,隔行如隔山呢……” “即便大国师能够推算得出来,又岂能轻易泄露天机?那可是折损修为的……” “就是,若事事都要国师来断定,还要衙门做什么?” “国师身怀的可是拯救苍生的大本领……” 不少百姓你一句我一句,一副通晓一切的模样。 继晓开了口。 “阿弥陀佛,今日贫僧在此,与二位相见,许是天意如此。” 他的声音浑厚响彻,令四下不觉间都安静了下来。 夫妻二人未能听懂,可一时都不敢再开口多说多问。 不知为何,他们面对这样的大国师,只觉得畏惧之极,妇人甚至生出了些许后悔之意。 可大国师接下来的话,却是格外慈悲,足以令他们感激涕零。 “贫僧本不该逾越六道,可今日既先有冤魂指引贫僧来此,想来冥冥之中,自有深意在。即如此,贫僧愿尽力一试——若能平息这许多执念与戾气,也算是功德一件。” 夫妻二人反应过来之后,连连磕头道谢。 “多谢国师!” “国师大恩大德,小妇人必然铭记在心!” 四下经过短暂的寂静之后,更是爆发出了一阵附和的叫好声。 不少人眼神中都闪烁着兴奋与期待。 国师竟远远比他们想象中的道行更深,如此看来,后日求雨之事,必然能成了! 宁家庄子上的那位管事仆人却紧张无比。 超渡就好好超他的渡便是,怎忽然又要如此多管闲事! 指出真凶? 他有那个本领吗? 老爷说了,这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方士而已,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宠信,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虚名,根本没有什么真本领。 不断自我说服着的仆人,却很快变得胆战心惊。 他眼睁睁地看着继晓带一众僧人来至河边。 继晓扬手,便有点点明黄火光现出,那些火星无声落入已被引干了河水、如今只剩下淤泥的河段之中。 不必怕,街头上还有人张口就能吐出一团火来的方士呢,没什么稀奇的…… 可不知如何,这样的动作由继晓做出来,他还是觉得不同寻常。 兴许是心虚的缘故,也兴许是此处人多阵势太大的缘故…… 仆人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袖。 下一刻,却陡然睁大了眼睛。 那些落入河中的火星,竟如同是有了生命一般,不停地跳动着的同时,快速衍生出新的火星来,很快,便流动着蔓延了整段河段! 四下惊呼声不断,人人脸上皆写满了不可置信。 僧人们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快,在场无人能够听得懂,却都忍不住屏息以待,紧张万分。 没有人留意到,人群中有一名身形微胖的和尚正摇头叹气。 哎,他这师弟……如今干起这蛊惑世人的勾当来,当真是越发得心应手了。 且他前些日子已卜出,师弟有逆天篡改命数之嫌。 和尚不愿多看,转身消失在了人流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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