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男人从赌坊出来,因赢了银子,心情愈发地好。 “这位大爷赏点儿吧……” 二人刚出赌坊不远,便遇得一名乞丐挡住了去路。 有些乞丐会特意等在赌坊附近,靠察言观色的本领来辨别哪些人赢了钱,趁机上去讨上几文钱——若遇到那赢昏了头的,没准儿还能得些碎银子。昏的再厉害些,银锭子那也是有可能的。 男人心情正好,随手摸出几文钱丢在了乞丐身上。 “谢大爷!” 乞丐忙不迭弯身去捡。 捡起揣进怀里之后,却又赶忙追上了男人。 男人身边的随从皱眉看向他,沉声道:“不是已经赏过了?滚远些!” 他眉间似乎杀气腾腾地,乞丐打了个寒噤,忙从袖中取出了一张折叠起的字条,低声道:“……有人叫我等在此处,给大爷送信儿!” 至于为何方才会上前讨银子,而不是直接将信给对方,当然不可能是为了让整个经过看起来更隐秘些——而是来都来了,多赚一点儿是一点儿不是? 随从满眼警惕地接了过来。 “是何人叫你来送的信?”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睛问。 “是……是一位妇人!” 乞丐答罢,便赶忙跑开了。 男人已经展开了那张字条。 其上不过短短一行字,却叫他霎时间脸色大变。 对方称他为“舅舅”……! 会对他用这个称呼,还有可能活在这世上的,似乎只有一个人了。 想到之前刚到苏州时,接到的从京城而来的密信,男人的眼神忽然变得兴奋。 他当即没有犹豫,带着那名随从,沿着长街一直走到尽头,最终在一座茶楼前驻足。 对方约他在此处二楼相见。 “先生,可要小人一同上去?” 随从低声问询。 男人“嗯”了一声。 虽说单论蛊毒之术,他未必会输给那个外甥女,但对方主动约他相见,还是谨慎些为好。 随从走在前面,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四下扫视罢,确定周遭吃茶听书者大多为寻常百姓,并无甚异样在,适才向男人点了点头。 然而转念想一想,若对方有意且有能力设陷阱,应当也不可能选在不方便动手的闹市才对。 男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却不由愈发对对方约他来此的意图充满疑问。 难道他那单纯善良的外甥女得知他还在人世,天真地认为他是侥幸死里逃生,今日纯粹是为了要与他相见叙旧? 想到这种可能,男人嘴角溢出讽笑。 若是如此的话,他待会儿下手的时候倒要有些过意不去了啊。 还是说,来人根本另有其人—— 男人心思百转间,随从已经上前叩响了门。 此时,楼下堂内的说书人已经敲了抚尺,今日说到此处,余下且待下回分解。 听客们三三两两地站起了身来,因天色已晚,大多都出了茶楼归家而去。 二楼处,包厢的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了来。 随之出现在男人眼前的,是一张略显苍老的妇人面庞。 男人下意识地拧眉,眼睛却不曾离开那张脸。 “小舅舅不进来说话吗?” 妇人开口,声音虽低,然却远不及外表来得苍老。 男人闻声眼神微变,旋即抬脚进了房内。 随从则守在门外,将门合上。 “原来真是阿瑜啊,方才一时竟未曾看出是易了容……”男人笑言间,目光却落在房中的第三个人身上。 临窗的椅中坐着一名唇红齿白的锦衣少年。 男人眼神闪了闪,啧了一声,状似惊奇地道:“孩子已经这般大了?” 据他所知,大国师这些年来所寻,除了他这外甥女之外,便是她的孩子了。 虽他尚且不能确定那孩子的来历,但单凭猜测,心中也大致有数。 可眼前这少年似乎比他想象中的年纪小了些,看起来至多只十四五岁的模样而已。 少年闻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旋即垂眸吃茶。 男人不由笑了一声。 “按照辈分,可是要喊我一声舅公的。” 少年闻言也笑了笑,却仍不曾出声。 “你当年勾结继晓,害死南家满门……今日还有何颜面以南家长辈自居!”田氏看着他,眼中满是恨意。 若说之前她还有一丝不确定的话,那么此时得见对方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