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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不聊生,畏官无措,难以应酬,人人自危,心中恐惶不已,是以谓之“缺缺”。察察之政一立,民必生分辨之心,比较法令之得失,莫不以私智巧心以求逃脱,莫不用诡诈之计设立对策。在这种苛政严刑的治理下,百姓人人恐慌,好似婴儿失母,又如行人遇寇。常常提心吊胆,时怀恐惧不安,若有“缺缺”之状。民之“缺缺”困境,皆是为政者失去好生之德,政令烦苛,荣辱不共,贵贱有殊,脱离群众,上下相隔,这是为政者行“察察”之政所造成的恶果。故曰“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在上者励精图治,竭力谋事,小善必录,小过必罚,赏罚察若冰镜,监视俨若神明。其政虽察察,岂不知上好苛求,下必化为机巧,民皆以缺缺然小聪明而自矜,必然丧失混沌厚朴之德。上以察察导之,下必以缺缺应之。可见民心之最难治也。上不清其源,下亦难正其本。所以无为是先天厚朴之真,有为是后天人为之伪。闷闷与察察之治,其效果却绝然不一。由此可知,道唯一而已,及至于二,则已为非道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耶。】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祸”者,灾祸凶害之事。“倚”者,因也,原由也。“福”者,福德吉祥之事。“伏”者,潜藏之义。此两句,是从显态中而说祸福之无常,其变化系之于倚伏之间。世间之人,只知以机巧心去追求福贵之事,只知以智巧避其祸害之端。却不知“祸福无门,唯人自召”之理。祸福之事,表象看似从外而来,但其根源却本自于心。心为万法之主,心为善恶之源。此心一善,而无所不是善,无所不是福;此心一恶,无所不为恶,无时不是祸。故祸福源于心。祸福本同体。

    “孰知其极”,是说祸福的来去,生之于心念的一瞬之间,潜伏于本性八识田中,待到时机成熟,则会发芽结果。祸与福是辩证的统一,看似为祸,而福之机却倚藏于内,至心中的德善累修到一定量级,即可转祸为福。看似是福,而祸之兆已潜伏其中。人若有福而不惜福,心不知足,为私欲而妄作乱为者,未有福不变为祸者。由此可知,祸中有福,福中有祸;祸可变福,福可变祸。其至极之理,全系于一念的正邪之间。

    “其无正耶”之“正”,即定之意。祸因心转,福由心作。能知祸畏祸而不招祸,祸自不会临身;得其福而不损其福,福亦不会离身。祸福之变,惟在“正心”二字。人若能审其倚伏之机,自握其趋避之道,即可逢凶化吉,转祸为福,此机全在于正心。所以圣人平日处事,先谨义利之判,次守退让之心。人若遭祸而能悔过自责,修善行德,则祸去福来。假若得福而骄恣纵福,则必福尽而祸来。

    “其无正耶”,是说人君不正其身,即丧失其国。所以人不敢纵欲而败度,为政者不敢察察而任智,高贵者不敢慢贤而傲下,有福者不敢肆志而恣情。如此,才可以终身远祸,福履无穷。

    先天太极未判之初,淳朴未分,阴阳为一,无善恶祸福可见。《易》曰:“易则易知,简则易从”,道之所以可大可久,其理即此。人都是太朴不全,阴阳贯于始终,所以祸福互为倚伏,祸中藏福,福中潜祸,循环不息。有为之为,未必不善;但物极则变,时极则反。阴阳反复之机,本来就是如此。唯有修善累德,知机应变,颠倒阴阳,执中而待,才能永立于逢凶化吉、趋吉避凶之福地。

    【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

    “正复为奇”,是讲正与邪、善与妖的变化关系。“奇”,诈也。“妖”,邪恶也。此四句是接上句之义。天下没有绝对之事,福可以转之为祸,祸可以转之为福。

    在上者若不知“倚伏极至”的相互转化之理,必然不能持正,自食由福转祸的恶果。正可以复转为奇,善也可以复变为妖。人民都有善性,全在当政者如何引导。假人君若不正,下民虽正,但终将为上所化,而转为奸诈。正性的本质本来不该化而为奇,但因人不静心,不执中道,正之不久,而奇自生。“奇正”也是“倚伏至极”之理。故君子皆守中道,而不敢自忽。

    “善复为妖”,求善之人,本不想为妖,但若善心不纯,或太过与不及,妖邪即生,此亦是倚伏至极之理。君子明乎此理,故而不敢自逸。人生祸福无定,正奇相演,善妖互变,皆有其因果报应的必然规律。此即“阴极生阳,阳极生阴”之顺道。圣人知阴阳逆反之理,守中静心,跳出阴阳,以阴阳反克之理,化凶为吉,化祸为福。

    “人之迷,其日固久”。人离正道时间太久,对宇宙自然法则昧而不明。世人性迷太久,不知大道的浅深,不明阴阳变化之奥机,不知退进存亡之理。本心中的灵窍不开,故祸福突然降临时,而往往不知所措。只知其果,不知其因。前辈曾云:“菩萨畏因,俗人畏果”,此正是世人颠倒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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