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捧失去水分的花, 被病理缠住,脆弱得好像一阵风吹来便要分崩离析。 她不由得看向他的眼睛。在这样一张枯萎而缺乏生气的脸上,却生着一双极不相称的眼睛。乌黑, 幽深, 明亮之极,像是全部的生命力都燃烧在其中了。 然而他的神情却是冷淡的,眉头微微皱着, 看了她一眼, 率先坐起身来:“该起了。” 他坐起来后,露出单薄而瘦削的背脊,雪白的中衣挂在他的身上, 显得空空荡荡,隐约看得到一粒粒凸起的脊骨。 “咳。”他虚弱地咳了一声, 顺了顺气,才扬声道:“来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几名侍女鱼贯而入,手里捧着水盆,香皂,毛巾等物,动作轻快而无声,一看便是训练有素。 两名侍女走到床前,为贺文璋更衣、穿鞋,又搀扶着他下床。于寒舟没有再磨蹭,也坐起身来,由自己的陪嫁丫鬟伺候着更衣、洗漱。 有丫鬟去收拾床褥。于寒舟没有回头看,也知道她们什么都没收到。没有什么元帕,也没有什么元红,她的丈夫病弱得连走路都困难,哪有精力行夫妻之事? 丫鬟们也不觉得奇怪。事实上,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没有圆房。大公子虽然病弱,但夫人却很疼爱他,还想他多活两年,早就吩咐了不许他们圆房。 于寒舟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映出的精致容颜,女子有着细瓷一般的肌肤,白皙精致,眼波盈盈,身材姣好,是个实打实的美人。 这样一个美人,却嫁给了一个连行房都不能的病秧子,既不是真爱,也不是在家里不受宠被塞过来冲喜的,而是她的脑子进水了。 这具身体的名字叫安知颜,祖父是户部尚书,父亲是鸿胪寺卿,她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她这一房只她一个女孩儿,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当成眼珠子一般呵护着长大。 长到十五岁,她偶然在路上遇到了男主贺文璟,对他一见钟情,自此记在心中,难以忘怀。 她心中抱了绮念,很快找机会参加有贺文璟在的宴会,以崴脚为状,对他投怀送抱。然而贺文璟的人设是不近人情,在她靠过来后,迅速躲到了一边,任由她狼狈地摔了个大马趴。 按理说,经过这一次,安知颜应该羞愤不已,再不肯靠近他。或者说,她仍然喜欢他,却不再自作主张,而是告诉自己的母亲,让母亲为她张罗。 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对母亲说这种事,即便会被骂几句“不知羞”,但她在家里受宠,母亲骂过她之后,少不得要为她打听打听,成全她的心愿。 但是安知颜没有。她仍旧是自作主张,在又一次宴会时,自己躲在女更衣房中,让自己的丫鬟往贺文璟身上泼茶,引他来更衣。 她就在房中,他只要一进来,就能看到衣衫不整的她,难道不要为她负责吗?他娶定她了。 偏生贺文璋跟着一起来了。安知颜的婢女不是个机灵的,竟然就叫兄弟两人都进来了。她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兄弟两人面前,贺文璟立刻黑了脸,推着兄长就要走。安知颜慌慌张张地遮好自己,看着贺文璟的目光满是不甘。 贺文璋察觉到了,他身体虽然病弱,却有一个聪敏的头脑,想到引他们前来的丫鬟异样的神情,又看着安知颜盯着弟弟不甘心的目光,当下明白了。 他叫住转身欲走的弟弟,对安知颜说:“这件事,安小姐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但是如果安小姐声张出去,可就要嫁给我这个病秧子了。” 看到她衣衫不整的人,是他们兄弟两个。她不声张,他们都不会说什么。但是如果她声张出去,以此要挟嫁给他弟弟,是不可能的。 贺文璟不喜欢她,贺文璋也不肯叫弟弟娶这样一个女子为妻。为免她再做出不理智的事,贺文璋便威胁了她一句,她不可能嫁给他弟弟,最多嫁给他。 如果安知颜不傻,这件事就会咽下去当做没发生过。回到府里,老老实实做她的安家小姐,等着家里为她择一名良婿,安安稳稳过一生。 偏偏她咽不下去,她想起那天贺文璟看她时厌恶的目光,心里如火烧一般。她告诉母亲,她被贺文璋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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