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离开。就着稀薄的月光,能看见宝宝头上裹的白纱,小小的脑袋缠了那么宽那么厚的一圈,该有多疼啊。 “严冰,我好后悔。”她低着头,像做错事等待受罚的孩子。 “你没错,别把不好的都兜在自己身上。”他温柔地拍她,像哄小孩。 “不,你不知道。”她声音很低,但语气里是不能原谅自己的愤慨。“姐姐早就跟我说过和离,但我拿出好多理由反对,什么为了霍记,为了宝宝,为了颜面,其实都是自私的借口,是为了钱,为了利,为了名,最后把姐姐……”她哽咽了一下,“我错得离谱,严冰。非要酿成大祸了才知道以前的我多么恶毒愚——”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他把她圈进怀里,未尽的言语就散进胸膛,“你有许多私心,是因为你要扛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没人能尽善尽美,不要对自己那么苛责。”他换上稍微轻快的语调,“如果你事事未卜先知,事事面面俱到,岂不是显得我很没用?” 他难得调侃一回,她就配合着笑了一下,笑还没开又沉默下去,好一会才开口,“严冰,这么讨厌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其实她知道问的是废话,大概女人都喜欢听些好听的废话,是治愈情绪不佳的良方。但发觉他沉吟不决的时候,忽然就没那么自信了。干嘛要问这么蠢的问题? “怎么说呢,严格来讲,我不算喜欢你。”感觉她呼吸一窒,他笑,“你应该知道吧,我早就爱上你了。” 先抑后扬的情话效果倍佳。寄虹闷闷地笑,“你跟着沙坤学坏了。” 严冰笑着在她额上轻啄一口,“好了,不许再妄自菲薄,振作起来,咱们还要将凶手绳之于法。” 两天后,县衙前隆隆的鼓声惊醒了青坪的清晨。这大概是青坪、也可能是大梁史上第一桩女子自诉义绝的案子,主角还是那个差点被烧死的“淫.妇”,大堂外人山人海。 寄云的伤势并未痊愈,但她不要寄虹的搀扶,独自跪在堂下,腰杆笔直,面容沉静。 寄虹只得退到门外牵着天天和宝宝旁听。她本不打算带两个孩子听这些惨烈的言语,但宝宝坚持要来。短短一两天里,她仿佛忽然长大许多。 状纸是严冰代写的,他熟悉大梁律法,文辞又好,当堂念出,条条律例掷地有声,描述寄云的情状又令人潸然泪下,外头的百姓窃窃私语,“赵财太不是个东西了!” 赵财骂了句脏话,“霍寄云,你怎么不说你跟人私通呢?一天到晚滚在姚晟床上,把肚子都搞大了!” 外头一阵哗然,“原来奸夫淫.妇啊!” 被数不清的目光扎在背上,寄云面不改色,“民妇与姚晟清清白白,腹中孩儿是赵家骨血,千真万确,县令请大夫一问便知。” 曹县令方才正跟叶墨谈一桩棘手的事务,被鼓声揪到堂上,愈发烦躁,只想快点了结,不耐烦地叫大夫进来。 大夫跪在堂上,“赵霍氏怀胎三月有余,受暴击而落。”打开随身携带的行医簿,翻到某页,点着上面的日子,“三月初二……嗯,左右不差两日。”那天他为昏迷的寄云诊治,虽然丫鬟未吐露实情,但他多年行医,观形号脉已知八.九。 丫鬟与邻居的证词也互相印证,证明赵财那日的确回过家,又殴打强.暴寄云。 赵财呆愣了下,似是万没料到孩子果真是他的。但很快甩甩秃顶,一丝痛惜都不见,“都说左右两日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前一天刚被姓姚的骑——” “放肆!”曹县令把惊堂木拍得山响,“公堂之上,岂容污言秽语!”他最会借势为自己谋利,一番听来已心中有数,这罪治与不治、治哪方都讲得通。心忖严冰已罢职,那桩棘手的事务少不得要依赖霍寄虹,给她个面子也无妨。 “来人!把赵——”话声忽被堂中一声低低的咳嗽打断。咳嗽声来得如此巧合,曹县令反应极快,指指那个出声的衙役,“你来,为本官研墨。” 那衙役绕到案后,向曹县令施礼,距离极近,弯腰的动作很慢,背对众人,挡住曹县令的半边身子。 从寄虹的角度看过去,这个姿势好像在讲悄悄话,又像递送私密的物件。她疑惑地看向严冰,严冰摇摇头,示意他也不知。 那衙役施完礼,规规矩矩退到一旁研墨,曹县令没有立即开口,捋了好几下山羊胡。 严冰心里咯噔一下。他太熟悉曹县令的标志动作,每当他动歪脑筋的时候就会掐胡子。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