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尹鬼婆却知道。 寨子不与外族交往,而她,与外头的汉子,生了女儿,她的女儿,又嫁给了外头的熟苗人,她还鼓励女儿女婿外出去给汉人打工,送尹桑去上学。 这在寨子里,都是要收到惩罚的,但没人敢惩罚尹鬼婆。最终,村里把她当外族人,不管不顾,也不交往。尹桑在上学前,就没和尹鬼婆之外的人说过话。 “说起来也是我对不住桑桑,把她接过来,却不能抚养她。” 她家里人反对,甚至以死相逼,正争执不下,伊妹就出现了。她说要抚养尹桑。伊妹也是从生苗寨子里逃出来的,一个人也孤独。 “伊妹没什么收入,务农的人,吃口饭容易,但是桑桑要上学,这就很难,桑桑懂事,能省就省,每次伊妹送她去村口搭车,等车拐弯不见人了,她就下车,走路去学校,省几毛钱车费。” 沈峯低着头,想起今天从镇上过来,将近二十里路,当时还是,坑坑洼洼的山路吧? “我们都看得出桑桑是可造之材,不能埋没在这山里,好在最后,终究是走出去了,可这一路多不容易,我不多说,你要明白。” 镇上的破中学,老师操着混合苗话、桂柳话的普通话,一个人教授语文数学英语全科,没有一样教得明白。尹桑却还是很用功,成绩甩第二名好几条街。可也没有什么用,如果不能到县城去念书,那么结局一样是——卷铺盖,上广东打工。 “讲完了,”医婆说,“给你喝的,是祛湿毒的药罢了,我们这湿气重,你看起来如常,回去就要生病。” 她拍拍失神的他。 “谢谢。”他淡淡说。 楼上有人来找医婆拿药,听见吆喝声,她赶忙就上楼了。临走前叫尹桑,“桑桑啊,该回去了,伊妹要着急了。” 尹桑听到,应了声。跪久了,膝盖酸疼,不比小时候了。 她撑着腰往外走,见沈峯坐在灶边,手支着脑袋,脊背僵直,她喊:“哎!” 没反应,凑近了弯腰看,沈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沈峯?吓傻了?” 没听到回应,还未反应过来,沈峯“嗖”地一声站起来,把她扯进怀里,搂得紧紧的,头埋在颈脖间,越钻越深。她下意识推了推。 “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柔软一些。” 他忽然说。 尹桑不动了。她大概知道,他都听了些什么了。 她说:“ 沈峯,在去你们沈家之前,我就是这样的人了,与你无关。” 她一直是这样,不是任何人的过错,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与救赎。 好久,她感觉颈脖一凉,他温热的唇落在颈侧。 听见他说:“我不叫哎,你好好叫。” “......” 敢情她会错意了? “你今天是不是有......”病。 抱怨声没进他唇腔里,他堵了她的嘴。 尹桑感觉这个吻与以往明显不同,她甚至知道,自己的反应也有所不同。 她称不上阅人无数,但从小到大,相处过的人,身份跨度大,阶级鲜明——沈家周边的达官贵胄、自命清高的文化人、笑里藏刀的公司白领、学校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山坳里蒙昧无知的刁蛮泼妇...... 当然也有美好的人,且占多数。 她曾在书中写—— 人生中遇到的人里,美好之人占大部分,但似乎,大部分人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对付那小部分的不美好的人了。我不是这大部分人。 正因为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她明白人的差异性能够有多大,脑回路、价值观能有多大的差异,而每个人的精力是多么有限,你永远没有办法取悦所有人,当然也没有这个必要。 她的精力,都用在了她认为有必要理会的人身上。 沈峯就是其中之一。 与沈峯相处,她习惯站在他的角度,来看自己。首先他是男人,以男人的视角来看,她是女人,漂亮女人,所以她最具胜算的武器,就是面容和身体。 她知道怎样做,男人会难以招架,他们屈从于最原始的本能,这会让他们失去理性,万事给欲.望让路。所以与他相处,最好的状态,就是欲.望交换,没有什么事是上床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上两次。 事实上她认为,这种状态,已经被双方所默认,所以他们之间的亲吻,从来都只作为前戏,为做.爱铺垫,与柔情毫无关系。 沈峯这个吻,让尹桑品出了些许柔情的意味。 这令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作何回应。仿佛一场配合默契的戏,被对方擅自改了台词,接下来,她不知道怎么演下去。 但这个吻无疑很舒服,从身到心,她无法抗拒,但也无法回应,尹桑头一回在亲热这件事上,木讷了。 沈峯扣着她的脑袋,每个动作都很轻,循循善诱,仿佛她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她的手揪着他的衬衫,他抓住了握在掌心,慢慢她便松了手。 他掌心很热,她指尖冰凉。 他终于松开她,她知道他低头在看她,怔两秒,尹桑抓过地上的药包,转身就开了门,回头说,“我回家了。” “那我呢?”沈峯问。 尹桑倚靠在门边,认真思考状,“你怎么会在这?” 沈峯答:“来找你。” 尹桑挑眉,换一种说法:“你和吕落怎么会在这?” “ 嗯?”她们应该没有打过照面才对,“她来考察,我来找你。”沈峯坚持立场。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