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暮染长长的睫毛垂落,掩盖着眼底起伏的情绪。 她父王有疑虑,一直不曾真正放下戒备,她能理解,也不生气。其实她一直没有去查他来历,不也是在等她父王的试探结果,她清楚父王的性格,所以才那样有持无恐什么都不去查。 如若论真了说,她不去查,或者还有着刻意的逃避。 她见着他那刻的怦然心跳,如今回想起来,仍让她悸动。 长那么大,她首次在一个郎君身上模糊偿到喜欢的滋味,即便最初的出发点和动机是为解决皇帝赐婚,但就是怦然心动了。难道这份喜欢她还没有细尝,就要告终了? 饶是早告诉过自己,他来历不算明,或许还有事隐瞒,如今展现在眼前了,赵暮染心头仍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而且那么碰巧就与薛冲相关。 薛冲是皇帝的人,和他们安王府是对立的势力。 她心情复杂,抬头看了看天。 雨云早被风吹散,月朗星疏,远处天际有着朦胧的亮色,整片夜空就呈现出一种由深至浅的渐变颜色。 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太阳就该出来了。 他一路走来,似乎也很喜欢看天。 赵暮染想着,步子突然停顿下来。 他真的是去通风报信吗? 她蹙着眉,神色严肃。想到了他绘下的那幅山道图,想到他神色认真问她愿不愿意信他,还有他们在路上果然遇到塌方的事。 如若他是薛冲的人,何必告诉他们会遇上山体塌方,何必再绘那片山脉图。 真要阻止他们到那寨落去,中途的塌方就能将他们截停了。 而且……他们现在也快到那个寨落,这一路来,并没有其它特别的事情发生。如若对方得知消息,会让他们一路这样顺利摸过去吗? 那个寨落是背靠着由人工僻开的凹陷处,只要他们围上去,里面的人是没有退路的。 谁那么傻会安安静静被人瓮中捉鳖。 “殿下,前边约还有两里路的距离就是了。”前去探路的斥侯快步跑上前禀报情况。 赵暮染沉默地往前方看去,月色下依稀显出前方的屋舍,成排围建,昏暗的灯火星星点点。安静的耸立山林间。 她心头一跳。确实,寨落太过安静了。 “——父王。”赵暮染走到安王身边,正欲告诉他事有蹊跷。 前方突然响起轰隆隆的声音。 如洪水倾泻,如地龙异动,整个天地都被这浩大的动静笼罩着。 众人脚下地动山摇,在枝头上歇息的鸟儿被惊得簌簌飞起,将众人头顶的夜空都遮蔽。 安王被这声势惊得脸色急变,一把拉过赵暮染,让她紧挨在身边。 在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又是响起一阵一阵的惊惧叫喊声。 赵暮染听着,猛地往前方的寨落看去。 月光下,眼前还有微光的屋舍竟然被身后的山壁一点点吞没,他们依附而建的地方像潜伏的怪兽张开了嘴,咆哮着,将一切都吞之入腹。 非人力可抵挡。 这惊心动魄力的画面不但是赵暮染看见了,安王与一众士兵们都看得震惊不已,皆是心中生惧,对那种仿佛连天地都能吞没的磅礴力量畏惧。 “……是,是塌方了吗?!” 不知是谁心惊地说了一句。 赵暮染猛然回过神来。 塌方……她脑海里闪过那个郎君立在案后作画的身姿,用浓重的笔墨描出山脉间几处,很认真地跟她说‘渭州有大雨,山道这几处易塌方,务必要说动殿下绕过。’ 赵暮染耳边是山壁如洪水倾泻而下的轰隆声,脑海里是郎君那一句‘染染,你信我吗’在回荡。 “——染染?!”安王眼前闪过一道身影,惊得他大喊。 赵暮染突然就冲了出去。 脚下的大地在震荡,她的心也在剧烈跳动。 他是在那里吗? 他一定在那里!! 她身影在林间飞掠而过,直冲向前方的寨落。 风声、大地震动的轰隆声、寨落方向人们仓皇逃窜的哭喊救命声。山壁倾泻的力量扑面而来,带着让人绝望的心惊。 一切一切,又都交织成了她剧烈的心跳声。 她惊恐的想,如若他在那里,如若这动静是他闹出来的,那他……赵暮染抿紧唇,双眼发赤。 就在她要跑出林子时,一阵马蹄声夹在乱哄哄的动静中。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窜出一道影子,然后腰间一紧,竟被人拦腰捞上了坐骑。 那人带她往林间跑,跑回她冲下来的高地,身下的坐骑也失去力气,趔趄一下再也不动了。 大地的震动不知何已经停下,身后那排山倒海的声音渐小。 赵暮染听着离自己很近的心跳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