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半会儿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寿安吸了吸鼻子,很快又笑了:“姐姐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我母亲就住在厢房那儿,我自个儿过去,姐姐在观中随意走走,拜一拜吧。” 顾云锦目送寿安走远,斜斜靠着走廊柱子,看着天空出神。 战场就是如此,谁也不敢说一定能活着回来。 她的祖父就是死在战场上的。 她的父亲受了重伤,即便回到府中,用药吊着,但毕竟成了旧疾,最终熬不下去了。 镇北将军府里,因战过世的长辈们又岂止是她祖父和父亲,能得封将军府,能在祖父顾缜死后、由战功不算出众的长房伯父承继将军之位,而不是撤了将军府,这其中付出的鲜血让人难以想象。 数代人的鲜血保住了镇北将军之名,哪怕从前顾云锦再不喜欢将门粗鄙,也知道为百姓守江山是义不容辞的,是责任,也是荣耀。 朝廷战事极多,不止是外敌,还有内乱。 她突然想到了程晋之,明明只是个少年人,前世只及弱冠便已马革裹尸。 那顾云齐呢? 她这位数年不曾见过的兄长,有从战场上活下来吗? 还有蒋慕渊呢? 岭北白云观一别,她是一闭眼一睁眼又回到了十年前,那蒋慕渊呢? 他彼时身上已经有不少旧伤痕迹了,寒雷亦是跛着脚,在那日之后,蒋慕渊奔赴平叛,他最终又活到了什么时候呢? 第160章 执伞 这些问题涌进脑海,沉甸甸的,闷得顾云锦喘不上气来。 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一些。 都是重活一遭的人了,她还要费心去挂念曾经的那一世。 因为知道,那一世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那些经历也都是真实的。 她是一蹬腿就离开了,可其他人还生活在其中,又怎么能不挂念呢。 哪怕这些问题对于她来说,一辈子都不会有答案,但还是揪心得厉害。 念夏见顾云锦出神,便没有跟上前去,只远远候在一边。 风卷过树叶,上一刻还在耳畔的蝉鸣不知不觉间就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树叶的沙沙声。 乌云渐渐遮蔽了阳光,四周很快就暗了下来。 而后,豆大的雨水砸了下来。 顾云锦靠着柱子站着,被屋檐落下来的雨帘湿了衣角才回过神来,她怔怔看着面前的雨幕。 手缓缓握紧了拳,她深吸了一口气,在思绪回笼之前,人已经不由自主地穿过长长的走廊,加快步伐,往大殿方向去了。 念夏叫她唬了一跳,眼看着自家姑娘飞奔一样离开,她赶忙也跟了上去。 雨势磅礴,狂风裹着雨水扑面而来,虽是在走廊之中,衣衫也染了湿气。 顾云锦直到大殿外才停住了脚步,站在廊下,直直看着走廊的另一头。 一瞬不瞬地看着。 直到行色匆匆的蒋慕渊出现在那边,四目相对之时,顾云锦悬着的那口气才总算落下去了。 原来,当真是这一天呀。 前世她头一次见蒋慕渊时,就是这天了。 那时蒋慕渊转身离开,只让寒雷送了一把伞来,而这一次,两人不是全然不曾碰过面的陌生人,蒋慕渊自然而然地就走了过来。 “怎么不在游船上?”蒋慕渊含笑问她。 顾云锦道:“陪郡主下船走走,她去见她母亲了,小公爷怎么也在这儿?” “来看二叔母的,”蒋慕渊解释道,“我从堤岸走,方便些。” 那游船之上都是姑娘家,虽说都是相熟的,但对蒋慕渊而言,的确没有骑马走堤岸便捷。 顾云锦颔首,抬眸打量了他一眼。 蒋慕渊的衣摆也沾了些雨水,脸上也有水珠子,他随意抹了抹,目光虽炯炯,但眼下微微有些青。 顾云锦看在眼中,不由道:“小公爷这些日子很忙吧……” 她是随口一叹,落在蒋慕渊耳朵里,因着前回听风说过的话,就品出些别的意味来。 那夜以为他要过去,特特重新梳妆更衣,最后只能面露失望。 而在那之后,一个多月,他也的确是没抽出空来。 那之后,蒋慕渊对水晶油包甜滋滋的味道颇为着迷,这会儿想到甜味,他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了两块糖,笑着递了一颗给顾云锦。 顾云锦低头看蒋慕渊摊开的手。 手掌上有不少茧子,一看就是习武之人,糖果躺在掌心里越发显得小巧,那层胭脂色的糖衣极其讨喜。 “尝尝看。”蒋慕渊道。 青葱似的手指落在掌心,轻巧提了糖果去,指甲尖微微刮到了蒋慕渊的掌心,因着实在太轻了,顾云锦浑然不知情,而蒋慕渊却感知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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