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人的死守头痛不已,整日里排兵布阵,恨不能飞跃天险,杀进山口关去。 他是聪明人,如何猜不到顾致沅遗体的真假,但设身处地一想,对顾家的选择既理解也佩服。 作为朝廷钦点的大将军,他知道也必须装作不知道。 肃宁伯道:“夫人与林家那丫头交好,还请夫人带句话,我急着娶三儿媳妇进门,会快些结束这场战事,让臭小子回京完婚。” 顾云锦莞尔。 离开大帐时,她遇到了段保戚。 段保戚那夜受的伤已经无碍了,他请顾云锦带回一封家书。 翌日一早,顾云锦与嫂嫂们启程返京。 有百姓闻讯来送,通红着眼,道:“当真走了?那当真不是顾将军吗?” 顾云锦颔首:“真的不是的。” 垂下车帘子,她快速眨了眨眼睛,按捺住心头酸涩,把眼泪都逼了回去。 这个当口离开也好。 百姓兵士们都知道,他们给田老太太等人收敛、入葬,顾云锦和嫂嫂们离开了,也就是在表示,狄人要作交换的不是顾致沅的遗体。 二月的北方,虽是关内,也有许多积雪,马车不得不放缓速度。 好在几个孩子听话,并不一味吵闹,哪怕马车内空间狭小,挤得不畅快,也没有闹腾。 在他们离开的八天之后,前线打得格外激烈。 死耗终究是堵,堵鹤城的军粮先耗尽,而大雪未化,北狄的援军无法大量增援。 可突然之间,北境却变了天。 明明半个月前还飘着风雪,这几日却露了阳光。 向威熟悉北境,他说,去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恐怕今年的春天也会提前到来。 蒋慕渊不得不与向威、肃宁伯商议,佯攻山口关,重兵压向鹤城,逼狄人做出选择。 狄人或是救鹤城,山口关兵力减少,那顾云宴他们的增援赶至之后,拼死硬吃山口关。 若狄人不救,就打进鹤城,断了狄人的粮草。 至于驻军…… 地形所限,山口关被狄人占据,他们就不能收复鹤城,打下来也要退出去。 但要是能烧了粮草,就能进一步逼迫狄人。 这场战事,向威领兵佯攻,而蒋慕渊进攻鹤城,厮杀声不绝于耳,呼吸之间全是血腥味。 云梯绳索,架起来又断了,断了再继续架。 传令兵穿过战场,通报两边进程。 狄人还在死守山口关,并未回援鹤城,似乎是不在乎此处状况。 蒋慕渊杀红了眼,却在偶然一个转身之间,发现鹤城的城门开了。 是攻克了,还是陷阱? 蒋慕渊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两个念头,可眼下局面,哪怕是狄人设伏,也要进去闯一闯。 顾云骞冲在最前面,他几乎是亲眼看着城门开启的,长枪扫开身侧狄人,他蒙头就要往城中去。 忽然之间,一人拦在他身前,顾云骞提枪就打。 兵器碰撞,那人却欺身上前,压在他耳边,低低唤了一声。 顾云骞愣住了,他从眼前这狄人模样的人的口中,听到了汉话,他叫的是他的名字——云骞。 身后攻击已至,那人替他挡过,又急促地唤了一遍。 顾云骞这才醒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那是一张伤痕累累的脸,长长的刀痕从额头斜着划过了鼻梁、脸颊,没入了脖子,他的嗓子没有受伤,声音还是顾云骞所熟悉的。 顾云骞几乎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云康哥……” 那日在北地留给他一瓶伤药、追着顾致沅离开、再无音讯的顾云康,现在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却是如此局面。 顾云骞有无数的问题想问,可顾云康不给他机会。 顾云康快速地在他耳边道:“俘虏我!不要进城,里面什么都没有!” 抬头看了眼城墙,顾云骞有一瞬的犹豫,可他终究想起了顾云康的那句话。 “我与他不同。” 当日顾云妙信了,那他也信,信这一次。 顾云骞一咬牙,奔向了蒋慕渊。 “退兵!不能进城!”他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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