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池声白得好像能反光,乌黑的碎发湿漉漉的,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目光在触及她脸上时,池声擦了把汗,容色淡淡,又迅速恢复到了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状态。 似乎不觉得被同班同学撞见在收废品有什么丢人的。 江雪萤微微一怔,内心也在转瞬之间作出了抉择 ——她以一种从容安然,见怪不怪的态度,移开了视线。 柯小筱终于姗姗来迟,这个时候老人好像也累了,连连摆着手,坐在马路牙子上休息。 江雪萤不动声色地拉住柯小筱,在她发现池声前,带着她离开。 便也没看到少年微微一怔,低下了眼皮,汗水顺着发尾落在鼻尖,像一场淅沥沥的小雨,琥珀色的眼底收敛了一切多余的情绪。 她像一个观察者,见到了他被嘲讽,被羞辱。 江雪萤抿着唇,指尖摩挲着刚买来的奶茶杯壁。 杯壁上沁出水珠,顺着指尖好像一直渗入了心底。 可那都不是池声最狼狈的模样。 直到如今,她却好像,第一次见到池声最狼狈的模样。 不是因为流言蜚语,而是因为过早地面对“生存”这个对她们来说还很遥远的难题。 就像是旷野里落地、扎根的草种,不论烈日炎炎还是冰天雪地,都在以一种粗糙、坚韧、狂野的态度抵抗着荒芜。 生命在苦难中野蛮生长。 江雪萤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责怪池声对她疏淡的态度了。 学校里的这些人际交往对他来说或许已经太过幼稚。 谁和谁是朋友,谁又和谁绝交,谁在谁背后说闲话穿小鞋,根本不值得他记挂在心。 ——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江雪萤也在试着把自己变成水流、橡皮泥、史莱姆,或者是什么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她不靠近池声,不再和池声说话,一点点地削剪掉那些不合群的东西,慢慢地融入了三班这个班集体。 江雪萤搬走后,池声的那个座位依然常年累月的空着,这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直到班主任夏老师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古怪之处。 起因还是一次月考换座位。 这天早读,夏老师正指挥着换座位的事宜,忽然发现了池声的不合群之处。 她安排一个男生和池声坐,男生不愿意。 “老班,”男生嬉皮笑脸地说,“我和池声又不熟,大眼瞪小眼多尴尬啊,我跟李浩坐成吗?” 夏老师自然不允,倒也没勉强,又指了个女孩子,“孙菲菲,你和池声坐一起。” 女孩子却露出个很为难的表情。 等她指到第三个男生,男生也不愿意的时候,同学脸上那股避之不及的为难,终于令夏老师觉察到了不对劲。 “你们都是不愿意和池声坐吗?”夏老师面色阴沉。 教室里敏锐地觉察到不寻常,闹哄哄的声音一点点矮了下来,直到不约而同的鸦雀无声。 “说话!” “……” “说话啊!!”夏老师终于发了火,面色不善地把手里的书狠狠一摔! “怎么了?池声怎么你们了?” 柯小筱吓了一跳,小声道:“老夏发什么神经?她这几天不是心情挺好的吗?” 上个月的月考三班成绩不错,夏老师这些天来一直春风满面的。 但现在的老夏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边摔书,一边扬起声调。 她看上去气得不轻,面色发红,“池声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你们一个个都怕挨着他?” 众人,连着江雪萤的视线,一同望向了池声的方向。 少年却还是没有多余的情绪,有种漠视般的抽离感,好像老夏说的根本不是他。 老夏卷起书,把书敲得啪啪响。 她终于从众人的目光中意识到了这场校园霸凌和孤立,气得浑身发抖,“我早就说过多少遍了,同学之间要友爱!友爱!”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讲台上,夏老师深吸了一口气,“不说话是吧?那好,我换个方式问你们。你们有谁愿意跟池声坐的,举手。” 讲台下依然一片死寂,众人噤若寒蝉,却没有一个人举起手。 池声的表情好像是早就料到了这场闹剧,并没有为此感到难堪或是什么其他的情绪,眉眼间反倒还有些漫不经心的从容。 看起来老夏的感情倒是比池声这个当事人还要激烈。 “没有人吗?” “说话!”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