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既是起了这念头也没瞒着,直接与天子说了。 元穆皇后脾气刚烈,天子却是个温和性子,许多事上都是由着元穆皇后拿主意。那会儿他还只是个国公,想着三子一女确实足够了,便也没再强求,随了爱妻的意思。 因着元穆皇后这事上管得严,夫妻那会儿感情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天子连个庶子庶女都没添上。 待得元穆皇后过世时,最小的齐王都已十多岁了,天子对这些事的心也淡了许多,尤其是当时天下局势大变,他亦是想要从这场大乱中分一杯羹,实是无暇旁顾。 一直等到登基,他方才稍稍缓了口气,得以享受了几年美人恩,不过他年纪也大了,几乎是不可能有孩子了。偶尔想起子嗣这事,天子虽也有些遗憾,但并不十分强求,反倒还有些感慨:大概,他命里注定了就只这么几个孩子吧?真说起来,三子一女已算是够了,这几个孩子都是原配嫡出,是他看着长大的,感情上自然是很深的。 直到如今,他仍能想起初得长子时的狂喜,以及将幼女抱在自己肩头时轻松得意...... 人的精力与感情是有限的,天子自觉:若是真添了个幼子或是幼女,肯定也没法再像明玉奴他们小时候那样疼着宠着,时刻注意了....... 只是,想是这样想,今日听萧清音说她有孕,天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的惊喜——毕竟,后宫也有许多年没有喜讯了。 萧清音能有喜讯,可见他也算是宝刀未老了。 天子心里一时转过了许多的念头,很快便恢复了往日里的镇定,调整好了情绪,握着萧清音的手笑着道:“这是好事!”顿了顿,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萧清音自得知了这事后便一直甚为得意,觉得有了这么个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她也算是日后有依了。再者,在她想来,天子得知了这样的喜讯,必会欣喜若狂——毕竟,这可是天子登基之后第一个孩子,以天子现下的年岁,指不定就是他最后一个孩子。 然而,天子的反应却实在是出乎意料——他虽然面上含笑,仿佛十分喜悦的样子,但这样的喜悦比起萧清音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实在是太平淡了些。 萧清音怔了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细声应道:“还没满两月呢,妾也是才得了消息,想着无论如何也该叫圣人您先知道,这便赶来了.......” “唔。”天子随口应了一声,然后才拍了拍她的手,缓缓道,“还没满三月,你又是头一胎,很该小心些才是。” 萧清音隐隐觉出天子话中另有深意,不由抬起眼,看向天子。 天子轻轻的在她发上抚了抚,那动作并不十分温柔,倒像是在逗弄小猫小狗。只听他温声道:“头三月是要注意些的,也别总惦记着宫外的人.......” 天子的神色一如往日,语调亦是不疾不徐,不露喜怒。 然而,这话音落在萧清音耳中却不啻于是打在脸上的巴掌,将她所有的自得与心机都打散了。尤其是那一句“别总惦记着宫外的人”,就只这几个字,萧清音却听得心惊肉跳,险些便要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神色。 她的脸也很快的白了下去,仿佛失了血色,雪白雪白,就连只被天子握着的手掌亦是微微的颤了颤。 天子却笑了笑,将她微微发颤的素手握紧了些,关切般的接着道:“东宫那里也是——你如今这身份,虽不能与东宫太疏离、闹得太僵,却也不好亲近太过了。”顿了顿,他笑问道,“你说,是不是?” 萧清音用力的咬着唇,勉力端出笑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是,圣人说的是。” 天子含笑看着她。 萧清音却只觉得浑身发冷——她宁愿天子真就抬手打她一巴掌,也好过这样轻描淡写的警告。 天子的话就像是刀刃,令她生出一种被人凌迟的痛楚,便是有心想要辩解却也不知该从何处解释起——毕竟,从头到尾,天子都不曾开口询问,甚至连责怪训斥都没有,她若是反应过激,反到是不大自在或是心虚......... 萧清音深吸了口气,然后吐出,勉强压住心头的惊恐与惶然,便如往日一般依偎在天子的怀里,细声道:“妾都听圣人的。” 她不知道天子究竟查到了多少,心里又是作何打算。但她此时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加倍柔顺,听天子的好好养胎,然后生下腹里的孩子.........无论天子究竟是怎么想的,这到底是他的亲骨肉,真要生下来了,血脉相连,天子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心疼! 是啊,血脉相连。 萧清音悄悄的将另一只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紧绷着的心稍稍松了些——没什么好怕的,她早就知道圣人无情,天子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