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极。天子像是在等萧清音的回应,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萧清音神色不变,姿态却是依依,语声低低的应道:“妾自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心知圣人并不信妾。可妾与四郎生死荣辱皆依圣人,圣人愁眉不开,妾又如何能够安心?” 萧清音将话说得这样明白,楚楚堪怜,仿佛真就是生死皆系于天子一般,实是令人不觉心下动容。 天子不曾想到她竟会这般说,一时竟也有些动容。 但他还是分得清里外公私的,并不想与萧清音说那些朝事——宋晚玉到底姓宋,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他心里信任这个女儿,偶尔也会与她说些心里话和朝事;可萧清音毕竟只是宫中妃妾,连夫妻都有“至亲至疏”之说,这些宫中妃嫔自是更疏远了一层。若非萧清音为他诞下皇子,勉强算是半个自己人,此时逾矩问出这样的话,他只怕已经拂袖而去了。 所以,天子只是含糊的道:“行了,我想的是前头的事,不该你管的,你就不要问了。” 哪怕萧清音早便猜到天子会是如此的反应,此时听他这般说,还是免不了的心下一凉,不由齿冷——果然,男人就是无情无义,凉薄至此,真是半点也靠不住,哪怕她已经为之生儿育女,他竟也依旧如此防着她。 可是,她此时却还是不得不把话说下去——秦王与后宫素来不睦,还是将霍璋送去公主府的人,自是不可能与她和睦相处的。所以,她只能投向太子,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王上位。 萧清音深吸了一口气,竭力稳住情绪,咬着唇,一字一句的往下道:“圣人可是在想废立之事?” 天子闻言神色微变,随即勃然大怒,抬手去拂那搁在案几上的茶盏,厉声呵斥道:“你一妇人,竟敢揣摩圣意?妄言废立之事?” 茶盏被拂落,“啪”的一声砸落到地上,碎成几瓣,茶水的热气氤氲而起。 萧清音固是早有准备,仍旧是被吓得后背泛凉,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了——有些话,天子不开口,太子便是猜到了也不好说,只能暗自惶恐,哪怕是朝中重臣也不敢在秦王声势正盛的这会儿出头妄言,反到是她这身份尴尬的,此时大着胆子倒也能够说上几句。 这般想着,萧清音也不敢耽搁,甚至顾不上自己还在坐小月,不好劳累吹风,竟是直接从榻上起身,对着天子跪了下去,低声道:“圣人息怒。” 天子目光森冷的看着她,几乎立时便想拂袖而去。 萧清音却低头垂泪,哽咽着道:“妾,妾只是思及前朝之事,方才大胆多说了几句。” 天子脚步一顿,眸光微深。 萧清音接着道:“妾幼时也曾听家父说起当年旧事,前朝文帝废立太子时也曾反复犹豫过——膝下二子皆是同母所出的嫡子,到底该立长还是立贤。后来,文帝终于还是废了太子,立了当时的二皇子,也就是后来的末帝.......” 这事,不必萧清音说,天子也是知道的。 正因这前车之鉴,当初天子才会直接立了长子为太子——太子乃是嫡长,又无过错,实不好就这样越过他去立次子。 眼见着天子站在榻边,并未直接离开,反到是垂目看她,神色不明。萧清音便知道他多少也是听进去了一些,便大着胆子道:“圣人乃是开国之君,当为子孙万世楷模。若是先破此例,只怕要遗祸子孙。秦二世而亡,前朝殷鉴不远,还请圣人万万三思。” 天子深深的吸气,然后深深的吐气,语声不辨喜怒:“你一后宫妃妾,也敢置喙废立之事........果真是好大的胆子,难不成你竟以为诞下皇子,我便不敢杀你了吗?” 语声末尾,已是森然杀意。 萧清音后背皆是冷汗,也不知是惊还是恐。只见她伏跪在榻上,将额头深深的低下去,不敢抬头,声音却是哽咽着的:“妾知圣人是看重秦王才干,可秦王虽立大功却多是战功,未必知晓政务。如今天下将平,正待贤明之君,休养生息,抚慰黎民。在这上面,只怕秦王是不及太子的。太子乃是圣人长子,仁德宽厚,便是对妾这般卑贱之人也甚是礼遇,必能善待公主皇子以及后宫之人.......” “还请圣人三思!” 萧清音低头叩首,自是无法看清天子此时的神色,等了许久才听到天子的一声冷笑。 随即,便是天子拂袖而去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远,隐约听见殿外宫人们行礼送驾之声。 萧清音撑着身体的力气仿佛也被抽走了,一时手软,整个人便瘫软了下来。 宫人从殿外进来,眼见着萧清音软倒在榻上,连忙便来扶她。 这宫人乃是萧清音身边心腹,眼见着天子拂袖而去,萧清音又是这般形容,难免心下惶然,不由低声问道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