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似乎想笑,却突然梗住。 雨霁感觉皇帝的身子猛地一抽,吓得拼命扶住他:“皇上!” “好,”皇帝握着他的手腕,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前方那几乎已经给烧透了的宫室,重又低低笑道:“好的很啊……” 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出,纷纷洒落在身前的雪地上,像是在那洁白无瑕的雪上绽开了万点红梅。 在雨霁公公的惊呼声中,皇帝的身体迅速委顿下去。 瑞景宫的这一场大火,直到天明的时候才算停了下来,一整座宫阙已经给烧得干干净净,面目全非。 塌落的宫墙,早就垮了的屋梁,没有烧透的横梁木上散发着袅袅的白烟。 厚厚的灰烬把地面染成了黑色,地上狼藉凌乱的,水跟雪交织,还有不知何人匆忙遗落的水桶,沾水的棉被,乱七八糟之物。 皇帝呕出的那口血也早给不知多少双脚踩得零落成泥,不复再见了。 负责搜寻的侍卫们在火场之中仔细检看,却始终没有找到容妃的尸首。 也许,她早在这场烈火之中化成了灰烬。 从此这一夜,也成了此后紫禁城中人人噤口的忌讳。 但是消息仍是不胫而走的,京城百姓以及天下之人也很快得知,皇帝驾崩了。 而就在皇帝驾崩的雪夜,皇帝的宠妃、当今太子的母妃容贵妃的寝殿走水,贵妃娘娘也殒身其中。 听闻早在此之前,贵妃就已经决心要为皇帝殉葬,没想到先出了这种意外。 但是阴差阳错的,一时之间,却竟有些赞扬容贵妃的话开始流传,无非是说贵妃娘娘忠贞节烈、追随了圣主等等,说的竟不像是件坏事。 因为皇帝在驾崩之前早就吩咐了后事,所以虽然有瑞景宫这件意外,但后续所有仍是进行的有条不紊。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赵世禛即日登基为帝,宣领宫内外一应事宜。 而司礼监在操持皇帝丧仪之时,新帝下诏追封容贵妃为皇后,内阁跟翰林院拟了尊号,赵世禛从中挑了“昭烈”二字。 连日来,赵世禛一直在忙碌朝廷内外之事。 偏偏在这时候,境州那边的雪灾越发严重,起初是地方官员一味瞒报,灾民冻饿而死的已然过百,朝廷之前紧急派了特使前去调查,可不知为何竟死在了地方。 到如今已经月余,镇抚司的缇骑回报,死伤将逾千了,内阁里灯火通宵达旦,更是忙得分身不暇。 而自从赵世禛登基之后,阑珊跟端儿就按照规矩搬去了坤宁宫住着。 这段日子里,多亏了有郑适汝在她身边,帮着调度底下宫人女官,操持内廷事务,阑珊才不至于忙的焦头烂额。 但是忙碌内宫的事情对她来说却不是最为担心的,阑珊放不下的,是赵世禛。 阑珊忘不了那个噩梦似的晚上,就像是在心里留下了阴影,时不时地会跳出来。 当时容妃听说圣驾将至,突然发了脾气赶她离开。 阑珊本想先退出去,横竖皇帝若到的话赵世禛一定也跟随着,又何必跟容妃先闹呢。 只是才要往外,鼻端又嗅到了那股奇异的气息,混杂在香气中。 这股味道有些熟悉,熟悉而不祥,好像在唤醒她某些讨厌的记忆,虽然她下意识地竭力压制。 直到目光转动,看到殿内跳跃的烛光的时候,阑珊猛地停了下来:“是桐油!” 这是桐油的气息,怪不得她不喜欢这味道,就是这个,差点儿两次置她于死地。 可是瑞景宫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而且这味道似乎太浓了些。 阑珊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她蓦然回首,看向内殿。 红线在旁道:“娘娘,怎么了?” 阑珊停了停,然后迈步急速往内走去。 里间,容妃已经离开了梳妆台,她回到了美人榻上,手中握着半边的象牙梳子,慢慢地在梳理那几乎垂地的长发。 在看见阑珊进来的时候,容妃的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你怎么还不走。” 阑珊看着她淡然的神情,咽了口唾沫。 她不知道将发生什么事,但本能地无法坐视不理。 阑珊左右打量了会儿,看不出怎么样,却上前拉住了容妃的手:“娘娘跟我走。” “干什么?”容妃一愣,猛地挣脱。 阑珊道:“这里、这里有些古怪,娘娘快跟我走!” 容妃的眉毛挑了挑,凝视着阑珊:“什么古怪?” “回头再说。” 容妃见她又要来拉自己,便笑着道:“你这个人,还真的很爱多管闲事啊。” 阑珊一愣:“娘娘……” 容妃敛了笑,冷冷地看着她,终于她道:“你既然回来了,也好,你帮我做一件事吧。”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