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肯承认,但西窗明白,自己还是挺喜欢这个舒阑珊的。 是个知情识趣又极好脾气的良善之人。 西窗从没有见过这种人,所以虽然他口头上百般嫌弃,可是在他心里知道,这个人很珍贵。 因为稀少而珍贵,所以不想她出事。 赵世禛的身形先出现的时候,西窗的心已经窜到了嗓子眼。 头一次在主子出现的地方,他的目光并不只是黏着主子,而是在他的身后。 直到看到阑珊那道身着麻布袍子的寒酸身影,西窗的眼睛都有些莫名潮热了。 等阑珊到了跟前,他假装不在意地抱怨:“什么要紧事儿啊?连我西窗都不叫,只叫着你,你什么时候在我们主子跟前儿变得这样吃香了?” 阑珊强打精神若无其事地同两人上了车。 再度启程,言哥儿静静地依偎在阑珊身边,也不再像是先前一样吃东西,四处乱看。 西窗慷慨地把自己那头给阑珊赠予的小毛驴拿出来给他玩,言哥儿也不为所动,只是将脸埋在阑珊的衣襟里去,安静的很反常。 终于回了镇上,赵世禛的车驾先回县衙,只让西窗送了他们两人回家。 阿沅正在洗衣裳,闻声跑了出来。 阑珊摘下头巾,把针灸一事说了,因道:“果然赛华佗老先生很是能耐,那曹大夫也说方子开的很好,照着上头的吃药针灸行事,最多两三个月就能大有起色。而且以后我不必再往淳县去了,看在老先生的面上,这位曹大夫每七天就会来一趟。” 阿沅笑道:“这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了。” 阑珊因见言哥儿回来的路上十分沉默,生怕孩子累了,便让她带了言哥儿先去洗漱休息。 葛梅溪以及回来遇险种种,阑珊一字不提,免得阿沅惊心。 直到了晚上,洗漱过后躺在榻上,阑珊道:“阿沅,我总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对面小床上的阿沅问。 阑珊道:“我总觉着……太平镇,咱们住不久了。” 黑暗中阿沅蓦地坐了起来:“是不是、今儿出了什么事?” “不不,”阑珊否认,有些后悔跟她说这话,只怕她晚上要睡不好了,忙一笑解释说,“只是我今儿又遇到荣王殿下,一看到这位殿下我便紧张罢了,你知道我的性子其实是胆小的,所以有些担心夜长梦多,不过殿下他……倒是对我很客气的,言哥儿的事也多亏了他。” 阿沅终于慢慢地又躺了回去,也笑说:“虽然看着很好,不过这总有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意思。” 荣王殿下“非奸即盗”?阑珊惊愕之余笑道:“你又在瞎说了!幸好没别人听见,赶紧睡吧。” 过了半晌,阿沅那边响起沉稳的呼吸声,阑珊却按捺着要翻身的冲动,久久无法入睡。 今天发生的事情足够她惊心难眠了,一个葛梅溪,一个赵世禛,却几乎都关乎她生死存亡。 葛公子那边,阑珊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她女扮男装向来处处留心,不露破绽,虽然镇子上也有人常说她娘们气,但多半都是王鹏那样有口无心之人,并没有人真正怀疑她是个女子。 至于葛梅溪……应该是那年她受葛梅溪邀约出游,谁知遇到异常夏雨,两人到了城郊一处庄子上避雨,阑珊因为身上湿嗒嗒的,便找了间房子更衣,才脱了外裳,就听见窗上“啪”的一声,她掩了衣裳回头,却见并没有人,还以为是风吹而已。 除了那次,以后或者之前,她并没有跟葛梅溪有过太亲近的时候,也没有别的马脚了。 “真是防不胜防。”阑珊在心中感慨,又有些懊恼。 可见一寸也不能大意,如今赵世禛在镇子上,这位荣王殿下更是个细致入微深不可测之人,自己更需要加倍谨慎行事,若给他看破了,以他的心性…… 树林子里地上鲜红的血迹又冒出在眼前,把阑珊吓得一个机灵。 她真想不到赵世禛会命飞雪杀了那司议郎,那时候她满心以为自己要死了……可若是赵世禛知道她是女子,会不会也一个字也不说,一刀挥来? 阑珊想的出神入化,走火入魔,身上一会热,一会儿冷,难受的很。 直到早上阿沅做好了早饭过来叫她,阑珊迷迷糊糊的说:“我好像是发烧了。” 阿沅握着她的肩头正觉着热,忙把手在她额头一探,烫的她缩了手:“老天,怎么烧的这样?” 阑珊头疼欲裂:“不知道,许是昨儿给风吹了。” 其实她心知肚明,是昨儿受了惊吓,昨天晚上她闭了眼睛后,总是小树林子里那场景,只不过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不是司议郎,而是她舒阑珊。 与此交错的,还有赵世禛冷绝鲜明的眉眼。 阿沅着急:“你烧得这个样子,我去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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