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娘明知自己该一口拒绝,可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尊东汉瓷罐上,她原打算将这只瓷罐交给他阿兄,让他献给祖父,可方才为什么要贪心不足呢?萧十娘凄然一笑,她的清高又值什么呢? 她默不作声地拿起摇木杯,转动已经有些酸痛的手腕,心里不住默念“卢”,然后往枰上一撒,三黑两稚,是个稚采,她长出了一口气,腿一软,几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常山公主神色复杂地看着姜二娘,虽然私心里希望她能赢,可就算是她六叔也不可能每掷得卢,她的赢面实在是微乎其微,罢了,若是她哭鼻子,大不了自己再出回血,开了库挑几样好顽的东西送她罢。 那姜二娘却丝毫不见惧色,若是忽略她那肥短的身躯,那摇杯的模样几乎算得上风流飘逸。 只见她举重若轻地将那木杯一转,倏地一倾,四块樗木落下,赫然是四个黑,还有一块落到枰上犹在转个不住。 第52章 牛车在公主庄园外栈桥上缓缓前行,惹动了桥上数百只金铃,此起彼伏的细密铃声仿佛一群无忧无虑的小娘子嘻笑拌嘴。 姜三娘坐在车厢里,两腿前伸,膝上照例摊着一本书,可目光却在嫡姊的脸上盘桓,铃声渐悄时,她总算鼓足了勇气,问道:“阿姊,你是不是一早知道能赢?” 钟荟软绵绵地靠在隐囊上,以手掩口打了个呵欠,又擦了擦眼角不由自主涌出的眼泪,懒懒地道:“那我哪知道,你阿姊又不是神仙。” 三娘子憋了一夜,忍到牛车离了庄园才道出了心中疑问,一听她这敷衍了事的回答又惊又怒:“不知道你还将姑姑赏的簪子去赌?!” “这不是赢了么,别这么一惊一乍的,”钟荟笑嘻嘻地吓唬她,“小心惊了牛把咱们摔下山去。” “那若是输了呢?”三娘子觉得她这胆大包天的草包阿姊真是不可理喻,“你如何敢!将那么多实实在在的珍宝押上,就赌萧十娘赔个礼道个歉,就算赢了又如何,她又不是心甘情愿的......赢来那些也就罢了,你将姑姑赐的和老太太给的首饰也拿去赌,输了怎么办?” 昨夜萧十娘与她下跪叩首赔罪时,她心里有些快意,可更多是张皇无措,还有些没来由的失落和伤心,心里仿佛有什么轰然倒塌,个中滋味之纷繁复杂,不是年仅六岁的她能分辨清楚的。 钟荟有些怀念来时路上那个对她不理不睬的三娘子了。 昨日玩到深夜,散席时她特地向卫十二娘借了她高祖钟尚书的手书回去摹写,直到更漏将尽时分才合了会儿眼,一大早又起来与公主辞别,眼下困得睁眼都能睡着,偏偏她这妹妹不依不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 她只得打叠起精神,收起一脸玩世不恭,正色对她道:“这场博戏输赢本无所谓,萧十娘答应与我赌就已是输了,她已经告诉所有人,她萧家人的脸面就值这些,至于是否真心实意,想那么多作甚?再不甘愿她也只得向你下跪磕头,往后若是再相逢,见了我们即便不绕道走,也没脸再含沙射影地挑衅,不单是她,全京城的世家小娘子在惹我们姜家人......” “我们姜家人”几个字脱口而出时,她不由自主顿了顿,愣怔了片刻,她已经不自觉地将自己视为姜家人了?是从何时开始的? “他们惹是生非之前都得掂量掂量,”她接着说道,“至于这些财货,不过一堆死宝罢了,我们家如今最不差的就是钱,拿钱挣脸多上算啊,这回就算赌输了阿婆和姑姑也不会怪罪的。” 姜三娘听了一耳朵的歪理邪说,低着头摆弄着衣摆沉思了许久,终于还是别扭地道: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