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贴在唇边,掩饰笑意。他的手背上还有两道血痕,已经凝固,看起来狰狞可怖,但他笑得很温柔,工整绮丽的眉眼舒展开来,连伤痕似乎都淡化了。 白杨木木地愣住,好半天,才记得重新动筷子,夹了一大口面,含含糊糊地应答:“嗯,好。”他希望周自恒再开心一点,于是吞吞吐吐地问:“那……周叔叔能不结婚吗?” 人生有大悲大喜,周自恒想,他在这一天,已经先后尝过。 他闭了闭眼睛,摇头:“不能。” “为什么?”白杨张大嘴,“周叔叔不是很厉害吗?” 周自恒语调有些淡,“他说身不由己。” 他并不是很能理解周冲所说的“身不由己”,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或者是懦弱的臣服。 身不由己。 白杨肥肥的眼皮垂下来,脑袋也跟著耷拉下去,一双胖手绞著蓝色的羽绒服,似乎想把它戳出个洞来,吧台上还摆著热腾腾的阳春面和肉包子,但这似乎没能提起他的兴趣。 “怎么了?不说话啊?”周自恒故作不耐地拍拍他脑袋,“嫌我喝了你的酒啊。没事,再给你点,点七个口味的!”他勾唇笑了笑,打了个响指叫了声正在收拾破损酒柜的酒保。 酒保重新调了一杯酒,插上了一片柠檬片。 吧台昏暗迷离的幽光衬得这一杯彩虹酒颜色绚丽。白杨没有喝,他望著酒杯好一会,轻声说了句:“我的爸爸以前是个缉.毒警察。” 周自恒上扬的嘴角慢慢就收敛了,懒散弯著的脊背也挺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著大理石吧台。 白杨的声音很斯文,他用说故事的口吻说著话:“他转业以后就去了缉毒队,破过很多大案子,也抓过很多坏人,他一直是我心中的大英雄,也是我们一家人的骄傲。他那时候常常出外勤,工作很忙,我妈妈也上班,爷爷奶奶在家里照顾我,下班了,我们又可以一家团聚。那时候,我觉得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很快乐。”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了,像是蝴蝶的羽翼,微微振动。 周自恒初一开始认识白杨,他一直乐呵呵的,虽然很胆小,又馋嘴,但从不苛求,知足常乐,哪怕吃到一颗奶糖,他都会高兴好半天。 但眼前的白杨是脆弱的,幽幽的冷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整个缩起来,看不见脸,蓝色的羽绒服把他紧紧包裹住。 “等到我五岁那年,我爸爸立了个大功,他被表彰的那一天……”白杨嘴唇蠕动,平复情绪,“他在单位上接受表彰,我妈妈和他一起去了,我们就在家里,给他准备了一桌好菜。我们等啊等啊,等到太阳下山,等到门铃响,没有等到我爸爸,等来了他的仇家。” “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他们睡不惯硬板床,于是就在上面叠了一块床垫,床板下面刚好留出一个缝隙,我就被藏了进去。”白杨在这时抬头,他比划了一下,“其实我小时候很瘦的,特别瘦,能钻进那么小的缝里。那里面真的很黑啊,我就躲在那里,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我的爷爷奶奶也没有来叫我,我也不敢睡过去,也不敢叫人,直到我爸爸的警犬,把我找到。” “等我醒过来,他们告诉我,我已经在那里面待了四天。”他的小眼睛睁开,露出眼瞳,是棕色的,有点浅淡,很剔透,“后来我就很怕黑,也总是很饿,也总怕别人会丢下我。” 周自恒已然说不出话来,他一直以为白杨家庭幸福,无忧无虑,算得上是一个幸运的白胖子。 他在那样恐惧和幽闭的空间里一点点看著时间流逝,一点点听著外界的声音,一点点嗅著空气里的血腥气,没有人给予他一点安全感。 白杨很胖,是周自恒的两倍还要多,下巴一圈接一圈,他没去服装店买过衣服,校服也没有他的份,从来穿的都是定做的宽松运动服,他走到哪里,都会有异样的眼光跟著他。 可他不是真的想胖,他是克制不住神经上的冲动,他无时无刻不在饿。 “那你恨你爸爸吗?”周自恒按著他的肩膀。 “不恨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