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嘉年抱著手里的笔记本电脑不放开,左右顾盼之后压低声音提醒:“我觉得这是一家皮包公司。” 空有个外壳,而内里虚无。 为了证明他的想法,岑嘉年还说出了根据:“整个公司看起来都没有什么人,员工还那么清闲,这年头创业的那么多,我们之前接触的几家风投,哪个接待员不是忙得团团转。” 岑嘉年如今负责市场,见多识广之后难免顾虑增多,他一面这样想,一面把装著资料的笔记本抱得更紧了一点:“我觉得这像是一场鸿门宴。” 所谓鸿门宴,即美酒佳肴伴随重重危机。 钟晨年纪小,馋嘴是难免的,他才兴冲冲地从瓜果盘里拿了一挂葡萄,听到这句话,又默不作声地把葡萄放回了原处,还把扣掉的一面翻了个个,叫人从表面上看不出端倪。 做完这些后,钟晨又学著几个哥哥,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起来。 薛元驹却并不认同岑嘉年的观点,他到底曾经是个挥金如土、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也见过大场面,有理有据地和岑嘉年争论:“肯定不是皮包公司,就光这套休息室的沙发,就得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下手指,又补充道:“这两层楼,不说是买,就是租,租个十天半个月,也是花钱如流水,人家要是诚心骗我们,哪用得著下这么大本钱?” 考虑到微言败落的现状,岑嘉年沉默不语。 陈修齐拍了拍岑嘉年的肩膀:“你的顾虑是有道理的,毕竟我们也从没听说山海资助过什么企业,也没听到过业内什么风声。” 山海就像是凭空出现,连一个公司的股东都未曾公布,也没有案例说明。 叫人实在无法诚心信服。 “但它毕竟是现在唯一一个愿意给我们投资的公司。”陈修齐老生重谈,再次无可奈何地说出了这句话。 在微言被强制关停的当口,聪明的基金会都知道绕道走,山海却笔直送上门——不是董事会傻缺,就是真的有背景,有实力,有绝对的自信能够让有关部门松口。 这也是周自恒打定了主意要走这一趟的根本原因。 但倘若山海真的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所要融资购买的股权定会分量不小。而股权问题一直也是互联网创业的一大难题,说不定什么时候,开发者就被资本公司灰溜溜扫地出门。 周自恒自然懂得场上众人的顾虑,尽管心绪起伏,他还是尽量安抚军心:“既来之,则安之,谈不拢我们再找别的办法。” 他的话音落地不过片刻,休息室的门便被人拉开,接待人员给予他们引导:“我们的投资人都到齐了,各位,请左手边上楼,201房间就是。” 回廊和楼梯上都铺缀著厚厚的暗红色地毯,锃亮的皮鞋踩上去也没了声息。 薛元驹大步跨了两节阶梯,低低地吹了一声口哨。 接待人员并没有跟上,在场没有旁人,但即使是这样,陈修齐也认为吹口哨非常不妥当:“等我们签约成功,再吹口哨也不迟。” 他没有正面批评,给薛元驹留了十足的余地。 但薛元驹小声回答他:“我吹口哨,是想给自己壮胆。” 为什么要壮胆呢? 因为前路夜雾重重,荆棘遍布,他们手里握著的是一个企业的生死,是一个梦想的成败。 尽管穿著得体的西装,打著漂亮的领结,但说到底,他们都还只是一群年轻的过分的学生。 一群渴望著梦想的光芒能够指引方向的追梦人。 楼梯旋转台上开了一面窗,金色的阳光在暗红色的地毯上荡开一层烟霭,实木扶手反射著漆光,颜色的对比使得窗外的天愈发显得湛蓝。 周自恒也吹了一声口哨,但他吹得更大声,也更响亮,在这之后,他笑了一下,眉眼飞扬道:“今天雨过天晴。”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