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看到本该荒凉无物的土地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七星草,丝丝缕缕的青草味儿争先恐后地挤进她的鼻腔—— 然后顾平宁便醒了。 此时外面的天还很黑,整个房间里安静地可以听到她砰砰的心跳声。 这梦,前半段过于真实了些,后半段又太扯淡,也不知是不是她日有所思,这才夜有所梦。 可是这心底的怀疑一旦扎下了根,就很难被完全拔出。 当初她坠马之事不是完全没有蹊跷。 那马是祈军师惯用的军马,怎么会好端端就突然发了狂? 在她出事后,她的爹娘查过,祈军师查过,方军医也查过,最终却谁也没有查出任何端倪。 最后只能解释为烈马野性难驯,又是长途奔波,这才突然失控。 这样的先例并非没有,只是次数并不多。 坠马之事最终当成意外处理,这些年顾平宁也从来没有想过可能有人为的因素在里面,只当是自己学艺不精,命该如此。 可现在,这莫名眼熟的七星草,加上这奇草如此特殊又恰好吻合的功用,她真的很难不去怀疑,当年之事当真只是一场意外吗? 再一次逼迫自己去回忆那一晚的各种细节,顾平宁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指甲深深嵌入到手心里。她只是看着自己再也无法行走的双腿,眼里酝酿起风暴。 次日一早红缨发现顾平宁手心血痕的时候忍不住惊呼出声:“小姐您怎么受伤了?奴婢这就去拿药!” “不用”顾平宁眼下是淡淡的青色,她看都没看手心的伤痕,开口吩咐道,“给我梳妆吧。” “这一大早,小姐您要去哪?” “去祈军师府上。我记得祈军师是和爹爹娘亲一同归京的,却一直没来过将军府。我原本也该唤他一声先生,总该上门拜访拜访才是。” 第44章 祈军师住在东巷尽头的一间普通院落里,顾平宁到的时候恰好碰上他正要出门。 “阿宁?”祈鸣之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处碰上顾平宁,一贯淡然的脸上又惊又喜,“你怎么过来了,外面天寒,赶紧进屋吧。” 这是时隔六年后,顾平宁第一次见到这位教她识字念书又每每被她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先生。 曾经被逼急了就拿着板子满军营追着揍她的先生,如今鬓上已添银丝。 顾平宁心头一酸,撇开眼低声道:“可是我来的不巧,先生正要出门?” 祈鸣之吩咐人上茶添炭,摆手示意道:“无妨,我叫人去学堂告个假即可。” “先生现在是在学堂教书?” “教些四书五经,其余的,这帮小子们不爱学也学不来。” 祈鸣之会的自然不止四书五经。 顾将军座下的祈军师,虽不通武艺,但满腹经纶才高八斗,排兵布阵运筹帷幄之间,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份敏感又无心仕途,这等才情艳艳的人物必能青史留名。 别的暂且不论,只看他一手□□出来的顾含光何等风姿,连中三元压的一众才子心服口服,由此便能窥见这位祈先生的大才。 四皇子曾说北境学文条件艰难,此话确实不错。可他不知北境只这一个祈鸣之,便胜却名士良师无数了。若非顾子蠡对他曾经有过救命之情,顾家的三个孩子也没幸能让如此人物亲自开蒙。 多年的从军生涯并没有在祈鸣之身上增添多少杀伐之气,他不喜与人交往,为人冷清,至今没有妻妾,也只有在教导顾家的三兄妹时,才透露出这么一点活络劲儿来。 此时这对相处多年却又分别多年的师生隔着一张小方桌各自喝茶,茶水氤氲的热气飘飘袅袅而上,又一点点消散开来。 “先生归京许久,我都未曾上门拜访,是我失礼。”顾平宁从红缨手中接过书卷递过去,“一别多年,也不知先生如今喜好。我偶然得到这两册孤本,借花献佛赠与先生,还望您喜欢。” 顾将军军营里的人都知道,神机妙算的祈军师视金钱名利如粪土,无欲无求的就差得道成仙了,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收藏孤本。 但北境苦寒,连普通的书册都不多见,更遑论绝世孤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