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要把床铺保存到军训结束,因为刚才教官做示范用的就是他的被子和床单,他那床上现在不但有豆腐块,还平整得能溜冰。 有人说不行,还是得拆开,不然晚上怎么睡呢? 于是方法百出,普遍的是在被子里夹硬皮书,或者别的形状规整的物品。 郁明跑去别的宿舍参观,学了个激进的法子回来,往自己床上和被子上各泼了半盆水,美名其曰定型。 其余人惊问:“这么湿,你晚上不打算睡啦?” 郁明便转向陈荏:“我跟你睡吧,这床挤得下我们。” 事已至此,陈荏也不好说“滚”了,看在和郁明在学校就是舍友,且对方没有睡眠恶癖的份上勉强答应。 然而郁明睡觉有毛病,他不乱翻身,不打呼噜,不蹬人,但他夹被子。 没有被子,夹的就是陈荏了。 陈荏极少和人同床睡觉,回溯记忆都是五岁之前的事,那时妈妈还没有嫁给继父,母子俩同睡一张小床。 所以他不太习惯身边有人,尽管白天训练依旧疲惫,到了晚上他躺在郁明身边就是难以入眠。 郁明把他像个抱枕似的夹在腿中间,间隙性用力。 ……你他妈这是要生了?有阵痛是吧? 林雁行睡到十一点多忽然醒来,听到床下有人低骂,连忙探头去看,也骂了一声:“操!” 只见陈荏被蜘蛛精八足并用地缠着,那双黑夜给他的黑色大眼射出了绝望的光。 “傻逼居然这样睡觉?”林雁行惊问。 “我他妈……原先也不知道啊……”陈荏从牙缝里说。 “上来。”林雁行拍床,“我没那毛病。” 第14章 爬床被抓了现行 “你睡吧,我和你挤不下。”陈荏说。 军训基地的双层钢丝床比起学校的略宽些,但睡两个人也勉强。 “来啊!”林雁行又邀请。 偏巧此时郁明双腿用力一夹,陈荏的骨盆顿时发出了悲鸣,他飞快地掀开郁明,爬到林雁行床上。 “这才对。”林雁行让出位置,满足地躺下。 “我感觉这家伙以后要孤独终老。”陈荏恨恨道,“谁能和他同床共枕啊?” 林雁行噗地一笑:“你替他想那么远干嘛?” 陈荏疲乏地用手指揉捏眉心:“明天五点钟就要起床,他害我到现在还没合眼。” 郁明为了应付检查不拆被子,林雁行也没舍得拆那陈荏替他叠的70分被子,身上盖的是件薄外套。他将外套让给陈荏,自己侧过去睡。 陈荏问他:“不冷吗?” 林雁行摇头。 陈荏恭敬不如从命,展开外套盖上。银白月光斜斜地射进窗户,拢着两人的头发,都是短茸茸的。 林雁行爱出汗,陈荏原以为他身上会烫,结果真和他胳膊碰胳膊,却发觉光滑而清凉。 陈荏想:好嘛,抱也抱过,睡也睡过,往后他要是不收我当打手,我就把这一节添油加醋送法院去,告他始乱终弃。 月光正好照在他眼皮上,他嫌太亮躲避着,结果惊动了林雁行,后者忽然翻身。 陈荏便在极近处一抬眼,与其四目相对。 “?”陈荏问。 林雁行说:“我睡不着了。” “嗯?” “我从两岁起就一个人睡觉了,没跟别人挤过。” “一次都没有?”陈荏问。 林雁行说:“初中时出去打比赛,宾馆没床位,我和队友只得睡一起,结果他睡着了,我贴了大半宿烧饼。你和人睡过吗?” “……” 这个问题歧义太重了,亏他能问出口! 陈荏又好气又好笑,心想那你得区分是哪种睡! 如果是哄睡和陪睡,那没有过,我从小孤独,备受忽视,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个人。 如果是做那种事儿的“睡”,有过,但我一般睡完就跑,渣得很,事后还会躲着不见。 因为我不敢和人建立亲密关系,害怕亲密之后就是抛弃,为了不受伤害,总是抢先一步抽身而去。 陈荏忽然想起当年在场子做事,场子的幕后老板——一个公子圈里的家伙——非常喜欢他,真心喜欢。那家伙玩儿所有人,就是不玩他,什么事儿都为他做了只差说出口。 陈荏也是真心地装傻,结果装到后来,那人在尼泊尔滑翔伞事故摔死了,年纪也就三十出头。 陈荏挺后悔的,因为那人不坏,他甚至还想:如果自己不那么躲,人家是不是就不会跑到高山国度散心去?是不是就不用死? 世上没有后悔药啊,他自己还死过一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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