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道长还是那幅云淡风轻的模样,点头,“嗯,龙抬头,你不是这日生辰么。赶上个节日,想忘都忘不了。” 何子衿有点儿不敢收,问,“师傅,忒贵重了吧?”上下打量朝云师傅几眼,虽然朝云师傅不像没钱的人,只是,珍珠是最需保养的东西,有个成语怎么说的,人老珠黄,就是说珍珠年久容易发黄的意思。像何子衿面前这一匣珍珠首饰,明摆着是新的。朝云师傅天天闲云野鹤的,可不像会特意为她生辰打造首饰的人哟。去岁送她一枚玉佩,她还敢收,主要是那玉虽是羊脂玉,在这年代,玉不算特稀罕的东西,又是小件儿,收就收啦。这么一套珍珠首饰可是不同,这不就想当于朝云师傅送她一小匣金子么。 朝云师傅慢半拍的说一句,“不是我备的,只管收着就是。” 何子衿挺机伶,“原来是有人想讨好师傅啊。”嘿嘿笑两声,“那我就不客气啦。”朝云道长是个很难讨好的人,起码在何子衿看来是这样的。朝云道长不缺吃喝,生活考究,却并不奢侈。朝云道长在芙蓉山多年,能打动他的东西太少。倒不如退而求其次,讨好朝云道长身边的人,何子衿这纯粹算沾光。 朝云道长每每对何子衿这幅贪财样就很是无语,何子衿本身很有意志力,见着财物能保持理智,但是,又很贪财,见着好东西就喜笑颜开,两眼放光,一点儿不知矜持。朝云道长正想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何子衿就对他说了,“师傅,东西咱们照收,要是有人求你什么难事儿,一件都不要应。”接着,何子衿又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这不是咱们无情义,主要是得证明咱们富贵不能屈。” 闻道笑弯了腰,端着茶果的手倒没有一丝颤抖,将茶果摆上,知道,“唉哟,我如今才知道师妹还有古君子之风哪。” “可见你先时不了解我的过人之处啊。”何子衿大言不惭。 朝云道长忍俊不禁,“只管放心戴去。”你看,她又能看出这不是平白得来的。 何子衿乐呵呵地应了,她今天一身簇新粉裙,像一朵枝头含苞的杏花,眼睛永远亮晶晶,即使贪财的样子也叫人喜欢。何子衿得了新首饰,又跟朝云道长说,想请朝云道长做个及第牌,朝云道长道,“哦,阿念今年考秀才。” 何子衿眉眼含笑,朝云道长已知她心意,考中秀才有五十两银子的奖励。 天哪,朝云道长揉一揉额角,他怎么收了这么个财迷的女弟子哟。 朝云道长答应给阿念做及第牌,开春天暖,何子衿去院子里帮朝云道长收拾花木。朝云道长自己不大收拾花木,即使朝云道长自己不收拾,也有朝云观的小道士们,譬如闻道闻法等人。不过,何子衿坚信世上没有比自己更出众的审美,不要说朝云道长院里的花木,有时朝云道长房间的布置她也会委婉的发表下意见。譬如八宝阁里的摆置,这个瓶子与那个罐子该换一下位置什么的,至于换了后好看在哪儿,闻道闻法看不出来,朝云道长自己也看不大出来,但何子衿坚持说这样好看,朝云道长不是个很坚持的人,也就随她了。 何子衿一面修剪花木,一面还传授闻道一些审美,“其实这花草,任它自然生长是最美的。只是,它生在庭院,已失自然,也就不能让它随兴长了。不然,它随兴了,这院子可就成草场了。” 闻道絮叨着,“师妹这花剪下的可真俐落,就这么一丛迎春,可别给剪秃喽。” “我这是剪秃么?你也不看看,这花都要铺满大半院子了,你也不知道修一修。”何子衿当然有些夸张,不过,朝云道长懒于花木也是真的。不要说院里的花木,就是朝云道长房间的盆栽,也随兴的很。真的只是随兴,只要不长荒了,朝云道长对于花草就是任其疯长的态度。但如果何子衿帮忙修剪,朝云道长亦无甚意见。 朝云道长坐在院中石墩上,于梧桐树下执一盏香茗问,“不知是山野的花木快活些,还是庭院中的花木快活些?” 何子衿想,朝云道长要生在她以前那年代,绝一钱钟书的料啊。于是,何子衿拿出标准答案,道,“山野的花木羡慕庭院的花木,庭院的羡慕山野的。” 朝云道长一怔,继而摇头一笑,何子衿别的上头天分有限,唯独这胡扯上,那真是扯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有时,朝云道长都觉着何子衿生错年代,这丫头倘生于魏晋,绝对是玄谈的一把好手啊。 师徒二人互相腹诽一番,何子衿将剪落的花枝收拾起来,挖个坑埋了,并与闻道说,“以前有个美女,就喜欢这样葬花。” 闻道笑言,“不想师妹还有东施效颦的雅兴。” 何子衿桃花眼一瞪,对闻道道,“以前闻法师兄说你是个瞎子,我都不信,如今看来,果然是个瞎子。我是东施?你去县里打听打听,谁见我不夸一声美人来着。要是我这般美貌都算东施,天下女人都愿意做东施啦!”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