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要走是因为有什么急事,原来只是急着跟别的朋友出去玩而已。想想也可以理解,能让自己开心的朋友不多,但能让曹烨开心的朋友估计全北京遍地都是。 他恍然意识到曹烨说白了就是一个天性善良的小纨绔,那天早上他能把剧本轻易地拱手让给自己也是他纨绔的表现之一,对于曹烨来说,做不做演员,要不要演他爸曹修远的电影,这些大概都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他心情好了就想让别人跟他一起“开心点儿”,就连把剧本给他的理由也不过是“想让自己陪他在北京多玩几天”。 偏偏自己却有些较真,沉在谷底太久,偶然窥见一丝光亮,便以为是上天特意为他打开了一扇天窗,殊不知这光一直都在,只是偶然漏进了他的生活里。 而自己呢,想来不过是曹烨被迫待在茵四街上,无聊生活中的一点消遣而已。等到离开茵四街以后,不出几天自己大概就会被曹烨忘得一干二净吧。 倚着床头想了一会儿,电视上播了什么内容全没往脑子里进,过了好一会儿梁思喆才回过神来,然后又觉得自己挺闲的。 ——朋友之间不就是这样么?合则来不合则去,就像以前他的那些朋友一样,待在一个班的时候关系密切一些,分开后又会渐渐生疏起来,然后身边又会出现新的朋友。身边人来人去,就像潮来潮往一样,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怎么偏偏放到曹烨身上,自己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甚至开始思考离开茵四街之后的事情……顺其自然吧,梁思喆异常冷静地想,连父母和小提琴都能在自己的生命里戛然而止,一个半途闯进来的少年又能陪伴自己多久呢? 打完这通电话之后,梁思喆的生活又恢复了跟曹烨同住之前的样子,上午看剧本和表演相关的专业书,下午看一部电影,晚上再出去遛弯,有时候他会想着剧本里提到的场景,在天台上想自己应该怎么去演那一幕,偶尔还会自言自语地出声念两句台词。 没有曹烨的日子要无趣得多,但也算回归常态,没什么有趣的事情,也没什么想笑的契机。也许“失去”这件事在他的生活里已经太过习以为常,父母、爱好、前途……再重要的事情他都失去过,所以潜意识里他一直都冷静地知道,过不了多久他也会失去曹烨这个朋友,一切的失去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不管你是否甘心情愿。 第四天上午醒过来,曹烨还是没回来,梁思喆想等他下次回来,大概又是被郑寅或曹修远揪回来的吧。 他又开始适应这种独居的生活,甚至产生了一种想法——这样独居下去也没什么不好,总是跟曹烨在一块生活,开心是挺开心的,但人长久地待在这种环境里,真的会逐渐软弱下来,往后无论是回岩城还是待在北京,怕是会没勇气孤身一人面对一地残骸和未知的险途。 手机没电了梁思喆也没再充电,一个月以来除了骚扰广告,他只接过曹烨和曹修远的电话,前者还是大半个月之前曹烨的朋友恶作剧打过来的,除此之外,就是生日那天收到了一些祝福短信。 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人找自己,中午吃完午饭,梁思喆把耗尽电量的手机放到桌上充电,自己找了一部电影出来看,片子是曹烨上次在那家放映厅挑的,谢君豪的《南海十三郎》,他记得当时挑这片子时曹烨说寅叔特别喜欢这部电影。 虽然对郑寅并无太多好感,但他觉得郑寅喜欢的片子应该不会有错。 梁思喆把光碟放到放映机里,靠在床头开始看电影。片子是一个关于潦倒编剧的故事,播到十三和唐涤生重逢那段清唱时,他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楼下似乎在喊自己的名字:“梁思喆!” 文艺片营造出的晦涩氛围顿时荡然无存,那声音清亮明快,像是劈开闷热夏天的一捧冰雨,一听便是曹烨。 ……回来了?梁思喆从沉浸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把遥控器放到一边下了床,穿拖鞋的时候楼下又喊了一声,比上次还要响一点:“梁思喆!” 走到窗边时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拖长了:“梁——思——喆!” 急什么啊……梁思喆心道,但心情好像莫名其妙地就好了起来。 走到窗边,他抬手把窗户打开,探出身体看向楼下,曹烨坐在一辆黑色轿车里,车窗敞开,他正探头出来朝楼上他们这间屋子看过来。 “你叫魂儿呢?”梁思喆两只胳膊趴在窗台上,俯下身探出窗外看着他问。 “你是不在睡觉呢?”曹烨说着,一只哈士奇的脑袋从同一扇车窗内挤了出来,跟他一起朝楼上看,“手机怎么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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