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只是抬了下眸,淡淡道:“嗯。” 卫游双搞不清楚兄长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那我今日便开始泡吗?” “三日泡一次……” “先放着罢。” 卫珩打断严义愔的话,擦去刻刀上的藕汁和碎屑,站起身,“明日石先生要来给你诊脉,到时候再说。” 石先生也是个大夫。 还是那种宫廷太医们最瞧不起的江湖游医。 可他偏偏妙手回春,什么疑难杂症到他手里,都比旁的大夫容易三分,连严义愔的祖父都对他十分推崇,更何况她自己。 若不是石先生天性洒脱,天南地北地四处游历,没个定性,卫珩也不会花高价请她来府里帮忙调养了。 说到底,卫珩不信任她,卫游双这些年的用的药方子,都是让石先生先看了,写出个大概,再让她来仔细看护。 在卫珩心里,她其实不过就是个护士而已。 严家老太爷虽然做过太医,却也只是太医院里的一名小太医,几十年了也不过只给些京官宫婢诊脉。 在平常百姓眼里是极了不得的人物,在官宦人家看来只是平常。 是以哪怕卫珩说话这般不客气,严义愔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不敢争辩任何。 不过她的性子,本身就是极其内敛谦虚的。 卫游双更加没在意,把手里提着的筐篮继续提到面前给兄长看:“我把银子给莫大娘了,她没要,但是又给了我一些莲藕。” “让人放厨房罢,明日再烧。” 卫游双站着没动,她瞅着他手里已经雕刻出一双脚的藕节,有些好奇:“兄长,你要雕什么?还是马车吗?” 她这样一说,旁边的严义愔就想起了什么似的,垂眸轻声道:“卫大哥,有件事儿我忘了与你说。今日午前我来送过药,正巧你不在。” 卫珩挑了挑眉。 “我看见院里有个南瓜,雕成了马车的模样,瞧着灵秀又有趣儿,便说了句喜欢。没想到……当时大姑娘也在,就伸手塞给我了。” “你把那只南瓜马车拿走了?” 卫游双惊呆了。 上次她手顺去摸了摸,一不小心把南瓜上的藤给拔断了,差点没被兄长说哭,还被罚着去种了一大碗的南瓜种子。 严姐姐直接把南瓜给端走了,兄长不得揍死她么? ......那倒也没有。 卫珩甚至连句重话都没有。 说了声知道了就没有再继续追究,反而还让人去厨房里拿了几个新摘的南瓜给严姑娘做伴礼。 严义愔本还想就着他正在雕的莲藕再聊些什么,可卫珩已经拎着那一筐莲藕和他妹子走远了,说是要去隔壁给莫大娘送莲藕的银钱,临走前还礼貌道了别,面上瞧不出半点愠怒和责怪,仿佛真的不把那只南瓜马车放在心上。 卫游双被他领着走出去好远,终于没忍住,问:“兄长,你为何不责备严姐姐?” “要给她留面子。” 少年语调不紧不慢,“不然日后不好相处。” “既然这样,你从前为何不给石先生留面子?” “石先生与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卫珩想了一下:“我听说,祖母最近有给父亲娶续弦的意思。” 卫游双就很困惑:“那和严姐姐有什么关系?” “你没发现她最近时常出现在我们府里?” 卫珩平静道,“我觉着她说不准是看中了父亲。” …… 卫游双惊呆了。 “真的?” “我觉着是。” “那父亲……可是严姐姐……好吧。” 结巴结巴好一会儿,卫游双住了嘴,郑重点点头,“我以后知道了,我一定和她好好相处,绝不给你和父亲添麻烦。” 尽管,她兄长是个铁石心肠说一不二的酷吏。 可她兄长其实也极聪慧极有本事,这么些年,她吃药看大夫的,不知费了多少银钱,那些上好的药材和补品,放到寻常的六七品小官家里,早就拖垮了一整个家了。 可兄长总能拿出来,父亲和祖母还以为都是小舅舅给的。 卫家不过两代为官,家底不厚,平时府里发的月钱,其实就只够买几包点心和糖,但每到年节时,她从兄长那儿收到的红封,都大的吓人。 大的她压根儿不敢告诉旁人,憋得十分难受。 所以,兄长说的话,她都是信的。 而且父亲总归都是要娶续弦的,娶别人倒不如娶严姐姐了。 严姐姐人那般好,嫁来她们家,应该不会像白姨娘那样成日挑事不安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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