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与她说什么话,祝亭钰又是如何红了眼眶和鼻子,在她床榻前嚎啕大哭,她都没有睁过一次眼睛。 在她的意识里,她被困在了一个大风烈烈的城墙上。 那城墙很眼熟,应是她曾经见过的某种边陲之地的城墙,上头有许多架着箭镞蓄势待发的士兵,有护在她身侧的守卫,也有替她披了秋衣扶着她慢慢走的丫鬟。 虽是边陲重地,但因为卫珩声名远扬,城内兵力充沛,所以安全的很,城内外人流不断。 有马有骡子还有骆驼,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而后下一瞬,这祥和安稳的景象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她从城墙高处往内瞧,只能看见紧闭的门户,寂静无人的街道。 而往四周看,是半死半伤的士兵,半青正躺在地上,满身血迹,双目圆睁,但胸腔已经没有了起伏。 她想问为什么,想问怎么了,想问卫珩在哪里,却开不了口。 她被人用力地扣着手腕,脚上有铁锁链,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连往后回头瞧一瞧钳制住她的人都办不到。 她能听见城墙下方城门外传来的嚣张大笑声,那笑声酣畅淋漓,痛快又满怀恶意。 对方说:“卫珩,你想不到吧,你一心一意护着的妻儿,如今也会落到我的手里!哈哈哈哈。这是你自己做的孽,怨不得旁人!我只是替天行道而已!” .......好耳熟。 好似太子周俟的声音。 又好似不是。 宜臻还没听清,没望清,没弄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入她的胸膛。 或许是因为在梦中,她感觉不到疼痛。 但她能清晰地看见身下流出的血,仿若源源不断的,比胸膛处更多。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挣扎着想喊出声。 她猛地醒了过来。 睁开眼,方才梦里的惨烈景象不复存在。 阴沉的天色变成了明媚的日光,满地死伤的城墙也变成了精致的内院宅屋,四周一片静谧,好似方才的那一切,真的只是一个噩梦。 ...... 宜臻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不醒的这三天,整个卫府,甚至是整个西北发生了什么样的动荡与变故。 那日她忽然吐血晕厥,来的毫无征兆,来的惨烈万分。 石大夫赶来后,费尽了心神,才勉强维持住她的生命。 整个中原最好的大夫,最丰裕的药材库,最全的药典藏书,全都耗在了这位将军府的女主人身上。 石大夫说,夫人是中了毒。 如今毒虽排清,但到底伤及了经脉,能不能醒,全看天意。 卫珩坐在床榻边,一动不动地听着。 他垂着眸,眉目很平,神情淡淡,仿佛压根儿就没把石大夫的话放在心里。 对于宜臻能不能醒这件事,好似也没有十分大的执念和苛求。 但是当天夜里,将军府后院行刑声不断,求饶哭喊声连绵。 遥遥的,还能闻到里头传来的血腥气。 卫珩控制不住。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该做的,是平静情绪,封锁消息,守在宜臻身边等她醒来。而后再追查真凶,以免打草惊蛇,又落人口实。 但他控制不住。 看见小姑娘苍白着脸,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怎么喊也喊不醒时,内心的暴戾就快要湮灭所有的理智。 他不想要再费力一个一个去清查,不想让对方多活一秒。 不如把有嫌疑的都连坐,而后起兵逼进皇城,就算无法大获全胜,好歹能弄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左右最想要的已经没了,一辈子也不必活那么长久。 ——卫珩是真的这样想的。 若不是石大夫告诉他宜臻还有救,若不是床榻上宜臻还有呼吸,他说不准已经领兵杀进了京城了。 这三日,将军府内战战兢兢,下人连走路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明明哪儿都有人,却静的跟座鬼宅似的。 而将军府外也没有好过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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