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将它赏给新婚不久的妻室,即便那人是她…… 宁十一郎不再往下想,收回思绪,摒除杂念,便即命仆从备马,披上鹤氅出了门。 到得东宫门外,宁家仆役递上名刺,便有黄门将宁彦昭引至崇文馆。 太子已在馆中等候,见他到了,起身相迎,亲自延他入座,命黄门奉茶:“宁公子请。” 宁十一行礼入座,不动声色地打量太子,只见他作家常装束,一身玄青色襕袍,未戴冠,头发用白玉簪束起,宛如一个寻常文士,但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只消一眼便知是天潢贵胄。 他神情虽是和颜悦色,但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审视起人时如刀锋般锐利。 宁彦昭自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被这双眼睛看上一眼,也觉背上有些发凉。 与此同时,尉迟越也在打量宁彦昭,他虽已进士科擢第,但还未拜官,仍是一身白袍,一张小白脸仿佛敷了粉,倒比袍子还白上几分。 太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他每日在校场习武,又顶着日头骑马往来于东宫、太极宫与蓬莱宫之间,自不比终日坐在书斋中不见阳光的宁十一,白得那般离谱,但这肤色也算得白皙,体魄更不是文士可比,无论怎么看都是他更胜一筹。 尉迟越心里的郁气稍微纾解。 相对寒暄了几句,饮了两杯茶,尉迟越便命人撤去茶床,换上书案,去取《兰亭序》书帖。 不一时,大黄门捧了木函来,尉迟越从他手上接过,递给宁彦昭。 宁彦昭赶紧行礼,郑重其事地接过,端端正正放在书案上,打开盒盖,只见装裱古朴的卷轴静静卧在木函中。 尉迟越道:“宁公子请随意观览。” 宁十一郎道了谢,小心翼翼地从木函中取出卷轴,解开丝绳,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方绢帕垫在手下,慢慢将卷轴展开。 尉迟越目光落在那方绢帕上,只见帕子一角绣着株紫蓝色的菖蒲花,微感诧异,男子大多用素帕,便是绣纹样,也多是松柏、竹叶、云鹤之类,绣花卉的倒是很少见。 宁彦昭察觉他的目光,手不由一顿。当初他将帕子送还给沈七娘,本以为可以放下——毕竟他们只有一面之缘,他虽钟情于沈七娘,却不过是淡淡的情愫。 然而他着实低估了“求不得”三个字的威力。日复一日的遗憾与不甘,未能让记忆中的容颜褪色,却叫她的一颦一笑越发鲜妍。 帕子一角的菖蒲花,便成了他与自己的一个暗号,心底的秘密叫他痛苦,这痛苦中却也隐藏着甜蜜。 今日他出来时太过匆忙,一时大意,竟忘了换帕子。秘密隐现,偏偏叫最不该见到的人窥见,宁彦昭心中既慌乱,又有几分快意。 尉迟越盯着人家一方帕子看,叫人发现,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光明正大地打量了两眼道:“这纹样倒是别致。” 宁十一方知他一无所知,暗暗松了一口气:“舍妹玩闹,叫殿下见笑了。” 尉迟越不疑有他,只耐心等着宁彦昭细细欣赏书帖。 宁十一做事谨慎小心,原本没什么放心不下,但这书帖如今是太子妃之物,他肩头又多了一重责任,定要亲自盯着方才放心。 宁彦昭也颇为识趣,看了一刻钟便小心收起书帖,按原样放回函中,盖好盖子,还给太子,长揖道:“多谢殿下成全仆多年夙愿。” 尉迟越笑道:“宁郎不必多礼,借花献佛罢了”。 说着接过木函交给来遇喜:“收回橱中,叫人将钥匙送还给娘子。” 宁彦昭心中一震,东宫上下能称“娘子”的只有一个。 《兰亭序》的新主人竟真是太子妃! 百般滋味忽然齐齐自他心中涌出,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尉迟越恍若不知,请他移步书斋:“宁郎文辞具博,诗赋炳焕,孤有许多问题想向你请教。” 宁彦昭定了定心神,连道不敢当。 两人在书斋中饮茶闲谈,宁彦昭起初心存戒备,但聊了一会儿,发现太子博学洽闻,言谈间常常一针见血,且于朝政的见地与他心中所想常常不谋而合。 聊着聊着,他竟对太子生出一见如故之感,不觉已将沈七娘之事抛诸脑后,但觉胸中热血沸腾,迫不及待想入朝为官,与这年轻的储君一起,做出一番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