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才落, 两人的面色便一齐微变。墨止望了一眼小哥哥,忙将那装着蛊虫的小木匣掏了出来, 打开匣子递了过去:“舅舅,是这一只么?” 住持的视线在那匣中顿了一刻, 眼中便蓦地带了些愕然, 一把拉住了墨止的手腕:“这哪里是能拿来把玩的——你们带着这蛊虫走了一路, 竟连什么事都没出过吗?” 墨止茫然地摇了摇头,随手从袖子里摸出片叶子来, 拂了两下匣中睡得正沉的蛊虫。那只相貌凶恶的蛊虫却俨然一副早已放弃了挣扎的架势,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居然就那么抱着叶子继续呼呼大睡, 连反应也欠奉哪怕半个。 没想到这传说中至凶至恶的蛊虫居然这样不争气, 墨止连忙又晃了晃叶子, 打算先把它弄醒再说。那蛊虫被晃得掉了下来, 晕头转向地打了两个滚, 便无助地骨碌到了匣子的角落。 见着已然是彻底睡不成了, 被扰了清梦的蛊虫终于激动地翻了个身一跃而起。挥动着触角和前肢不断地指着窗外的月亮, 冲着几人不住鸣叫着, 看情形显然是在激烈地谴责着这一群大晚上不睡觉的家伙实在欺虫太甚。几个屏息凝神地等着看的人却也没料到居然会是这幅场景,不由面面相觑,愕然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一齐哑然失笑。 “是了——你毕竟也是草药化形,天生便是克制这些蛊毒之物的。” 住持无奈苦笑,极轻地叹了口气, 摇了摇头缓声道:“我至今也不知是谁给我下的蛊,更不曾亲眼见过我被下的那条蛊是什么模样,所以也无法回答你——可也真是造化弄人。心竹若是有你这一份天赋,也不必为了救我搭上一身的妖力,化成原形睡上这二十年……” “妖怪还可以用妖力救人的性命吗?” 小花妖神色不由微动,忽然向前凑了凑,轻声追问了一句。住持略略颔首,顿了片刻才又道:“这是你们草木系的妖怪天生便有的本事。因为你们本就是承天地灵气所生的精灵,你们的妖力也是不带有血气和煞气的。只要那人——” “舅舅,这种事就不必细说了。” 穆羡鱼忽然淡声打断了他的话,单手揽过了正要细听的小家伙,语气罕有的微沉,便仿佛隐隐透出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住持神色微动,静静凝视了他片刻,才终于轻笑着摇了摇头,淡淡笑了一句:“到底也不愧是真龙之子,无论你怎么酷似你母亲,眉眼间也依然还有皇上的影子……” “舅舅……” 穆羡鱼沉声唤了一句,拢着墨止的手臂不着痕迹地紧了紧,眼底惯有的温润平和终于一寸寸冷淡了下来,化作一片难以辨清的沉静深邃。 “那时我身中蛊毒,药石罔顾,眼见着便已性命垂危。他耗尽本源妖力救我脱险,自己却就此沉睡,只剩下了一片竹叶。我将那片竹叶带到此处种下,一年之后,那里便长出了一颗竹笋。” 住持不着痕迹地将话头转了回去,侧身望向了窗外,恍若未觉地浅笑着缓声道:“我知这竹笋便是他,却无力助他重修人形,只能日复一日地陪着他。之所以留下小青,也不过是因为——那条小青蛇的颜色,实在与他太过相似……” “我想去看看那一颗笋。” 墨止忽然低声开口,将装有蛊虫的匣子合上了随手往袖子里一揣,便快步跑出了门,朝着竹林里寻了过去。 穆羡鱼心中莫名升起些不安,没来由地后悔起带着墨止来听了这个故事,却也匆匆告罪追了出去,找了一路才总算在林子的深处寻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墨止——” “等一下,他们俩好像在说话。” 小青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单手拦住了他,示意他先不要过去打扰。穆羡鱼蹙紧了眉望着那个蹲在竹笋边上的少年,只觉心中愈发难以安定下来,几乎忍不住要过去把小家伙直接抱走时,墨止才终于起了身,匆匆拉着他走到了一旁,神色竟是罕有的严肃沉重:“小哥哥——他已经醒了,可他什么都记不得了……” “什么?” 穆羡鱼的胸口莫名一紧,蹙了眉低声道:“也就是说——他已将同舅舅在一起的那些过往……都尽数忘记了吗?” 小花妖的脸色仿佛也隐隐带了些苍白,轻轻点了点头,抿紧了唇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又低声道:“我们化形之前就都知道,草木系的妖怪是唯一可以不死不灭的。只要还剩下一片叶子,一朵花瓣,就还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