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对于秦衍这个人,公仪音一直很不理解。 秦衍生于天水秦氏,又是嫡支血脉,还颇得王夫人宠爱,照理说,他该同容蓁蓁一样养成一副天真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才是。真不知他身上这种阴翳的气质到底从何而来? 秦默亦蹙了蹙眉,显然也没有想到秦衍会在这个时候来延尉寺。 公仪音不想同秦衍打照面,想了想道,“九郎,十二郎找你应该是私事,我就不去打扰了。我先回办公的地方理一理这个案子的思绪,等九郎处理好十二郎的事再过去找你。” 荆彦也开口附和。 “也好。”秦默点头应了,目送着他们俩的身影渐行渐远,方才抬步朝秦衍所在的听松轩走去。 秦默在延尉寺有单独办公的院落,听松轩正是他院中待客的地方。 清风徐来,拂过院中遍植的葱郁矮松,秦默缓缓迈入轩中。 秦衍正坐在矮几后,一袭墨色大袖轻衫,衣襟处绣着精致的合欢花,银色的丝线在照射进来的阳光下有隐隐波光流动,一头墨发用一顶银色小冠束住,面容上的清冷将脸上微显稚气的棱角给遮盖住。 他手中正捧着一盏青釉色的茶盏,不紧不慢地小口啜着,面上是闲适而慵懒的神情。 仿佛,他不是在等人,只是在细细品味着盏中香茗。 秦默在门口立定了一瞬,定定地看着厅中的秦衍。他唇角微抿,眼神从容优雅,带着一股水墨般清淡雅致的韵味,如月色皎皎,比对着秦衍有些尖锐灼人的棱角,愈发显出恰到好处的温润,似淡淡月光倾洒。 秦衍闻得动静抬起头,与秦默对视了一瞬,终是翘了翘唇先开了口,“阿兄。” 秦默继续朝里走去,在秦衍面前坐了下来。 两人相对而坐,目光有一瞬的交汇。“阿衍,你怎么过来了?” 秦衍翘了翘唇角,轻笑,语声懒淡,“阿兄成日早出晚归,阿衍想你了,便过来看看。怎么,阿兄不允?” 秦默垂下眼帘,伸手取过茶盏,给自己也泡了杯茶。轩中四面开窗,敞亮通透,清风吹入,吹起茶香袅袅,韵起一室雅致。 秦默抬眼打量着秦衍,看着他眼中似笑非笑的神情,定定开口道,“自然是可以的。”他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淡淡道,“我这几日很忙,没有空招待你。看也看过了,你先回去吧,我今日尽量早些回去。” 秦衍嗤笑一声,眼尾曳起一抹凉薄,“阿兄,我这竹榻还未坐热,你便想着赶人了?你若是没空,叫上次跟你一起的那个小郎来招待我也成啊?是叫什么来着……?宫……无忧?” “你今日不用上太学?”秦默眸色一暗,瞥他一眼,淡问。 太学乃朝中设立的最高学府,只有五品以上官员之子及世家大族子弟才有资格入学,秦衍平日里自然要去太学上学。 “王家来人了。”见秦默这幅不为所动的模样,秦衍眼眸转了转,开口道。说完,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中有看好戏的神情。 秦默握着茶盏的手一顿,眼中流光有一瞬间的滞塞。 似乎很享受看到秦默失神的模样,秦衍略带邪气地勾了唇角,又补充了一句,“是琅琊郡那边派来的人。” 秦王谢萧四大士族当年南渡澜江,在南边定居下来。为了表达对故土的思念之情,把他们第一片达到的土地用故土的名字命了名。后来公仪氏于乱世中建南齐,在划分全国行政区域时便沿袭了这些地方原有的名称。 南齐建国后,为了谋求本族更好的发展,部分嫡支迁往都城建邺,渐渐生根发芽。而其他的旁支族人则留在原居住地繁衍生息,日益壮大,族中宗祠自然也设在这些地方。譬如秦氏最开始的聚居地便是在天水郡,王氏在琅琊郡,谢氏在陈郡,萧氏在兰陵郡,故有天水秦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和兰陵萧氏之称。 “所为何事?”片刻的失神过后,秦默很快沉静下来,看向秦衍淡问。 “太君最近身子好些了。” 秦衍口中的太君,指的是秦默和他的曾外祖母,他们母亲王宓的外祖母穆太君。穆太君性子果敢,王氏南渡后,穆太君辅佐其夫君,在王氏起家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深受族人敬重和爱戴。穆太君如今已快七十高龄,身子还十分硬朗,只是前段时间感了风寒,一直缠绵病榻,可把王氏族人急坏了。 “这就好。”秦默也微微放了心,只是心底转而升起另一种隐忧,果然,他听到秦衍接着开了口。 “太君身子转好,侍疾的表姐过几个月也该回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