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羡一事,避而不语。 皇帝熟悉明郎为人性情,知道他与大多数世家官员不同,任一职,则兢兢业业,尽一职之责,不会将心思乱舞,结交权党,汲汲营营向上攀升。 但,与他所熟知的明郎性情相悖的是,据近来秘报所奏,明郎似在有意结交权贵,这与他本性并不相符,皇帝不解之余,不由将明郎的异常举动,与他母亲华阳大长公主的日益式微,联系起来,暗想他可是要接掌过他母亲手中的权势。 可是,这一猜想,实不符合明郎淡泊权势的性子,若他真有意如此,四年前,就不会自请外放,而会留在京中,大力经营…… 皇帝一时摸不准明郎心中所想,这种时候,也不多想了,仍是一边举箸用膳,一边暗瞄对面佳人,见她也不怎么动箸用菜,也不怎么举杯饮酒,大都时候微低着头,只在皇后同她说话的时候,抬起头来,浅笑着应答几句。 她抬头看向皇后的时候,那眸光也直接从他身上掠过,像是半点也不肯为他停留。 皇帝又想起六七日前的相会,当时榻上,他提到怀孕一事,和她说了几句后,她的反应,极为生气,她同他在一起时,纵是心中不愿,也大都隐忍,像那一日直接讥讽冷笑,之前从未有过,皇帝后来又将那几句话,反复在心底琢磨了几遍,句句出自他的真心,并无虚言,她的孩子,不管是谁的,不管分不分得清是谁的,待出世后,他都会视若己出,疼爱有加,此心半分不假,不解怎么就撩起了她的火气,一直烧到了今日。 这一顿午宴,皇帝心中念着佳人,食不知味,却只能左右暗瞄,不能光明正大地瞧她一眼;皇后存了要说和的心思,却因圣上在此,没法直接言说;沈湛为妻子与妻兄似暗有私情之事,心中滞堵难受,却也不能展露出来;温蘅一方面对皇后有愧,一方面摸不准究竟是夫君疑心还是自己多心,另一方面,对当朝圣上,在这样的情形下,竟也敢如此轻薄于她,心中忧惧愤懑之火,烧得她整个人不得安宁。 在座四人,表面如常、心思各异地将这午宴用完,皇后自是想留弟弟、弟妹再说说话,可圣上用完午膳后,竟也没走,又捧了杯龙井,慢慢地品饮,看那架势,像是能在长春宫坐耗一下午似的,与平日相较,着实有点反常。 皇后暗想了想,心道,圣上近年来独宠冯贵妃,与她关系转淡,可待弟弟,一直热忱未改,此时有兴致留坐在长春宫中,也是因弟弟在此的缘故吧,总之,不会是因她。 心里头应该是难过的吧,可是几年下来,皇后原本隐藏伤心妒忌的一颗心,竟真像是磨平磨圆了不少,数年的习以为常下来,只在心底凉凉一哂,开口命宫侍端呈膳后果点,请圣上及弟弟、弟妹享用。 温蘅身心不适,不久前被轻踢的那一脚,像是直接当着明郎与皇后的面,扯开了遮羞的薄纱,让她再一次清醒地意识到她是如何陷在一段污脏的关系里,让她置身在这壮丽的宫殿里,却觉无地自容,无法再在这儿待下去,只想着尽快离宫。 她起身向皇后请退,皇后柔声道:“难得入宫一趟,再多坐坐,待到宫门下钥再走吧,就当是陪陪本宫。” 温蘅仍是坚持要走,这在皇后看来,是她说和失败,弟妹不肯接受她的劝告了,虽明白事涉兄长生死、此乃人之常情,但对弟妹如此坚持,半点转圜余地也没有,皇后心中不免有些不悦,更是为她那夹在中间的弟弟,感到担忧。 皇后要劝的话,都已劝过了,看她态度如此,也只能道:“那改日得空,再入宫来,纵是嫌本宫絮叨,也看在明郎的面子上,忍耐着陪本宫说说话吧。” 一旁沈湛,听姐姐最后说话声气不对,想要陪笑一句,却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也不解妻子为何近来总是推拒姐姐传召,今日来了后,姐姐想留她说说话,她又为何执意要走。 温蘅原想以“身体不适”为由,可又怕皇后关心,召御医来看,又在长春宫耽搁下来,圣上、皇后、明郎,她与他们暗中的复杂关系,纠葛如网地紧紧绞着她,令本就昏沉发热的她,待在这里,更是觉得喘不过气,遂虽也听出了皇后语气中的不快,仍是如仪垂首告退。 沈湛原想送她出宫,一同离了这里,但姐姐却暗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这是姐姐有话要对他说的意思,只能滞在长春宫内,目望着妻子走远。 温蘅只想尽早脱身,离开皇宫,岂知这样,正给了皇帝可趁之机,那一直垂眼饮茶的大梁天子,在楚国夫人退出长春宫后,微微抬眸,看了身边赵东林一眼,赵东林立即会意,没一会儿,也悄步离开,在外派人将人已走到御花园的楚国夫人,悄悄“请”到了僻静的惊鸿楼。 皇帝人在长春宫内,慢慢悠悠地品完杯中龙井,又不疾不徐地用了几块茶点,与皇后、沈湛闲话笑语了几句,方起身道:“朕总赖在这儿,妨碍你们姐弟说知心话,朕回建章宫了,明郎你陪陪你姐姐。” 皇后与沈湛恭送御驾,皇帝人离了长春宫,岂是往建章宫走,上了御辇,欲直往惊鸿楼去,偏巧在路上遇见冯贵妃,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