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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职,都因我出身寒微,并非世家子弟,人后受了许多闲话,遭受颇多非议。

    想来此后就算能得圣上青眼,圣上也得顾及世家之言,难以再超越世家子弟晋升速度,对我破格擢升,青云直上,对明郎你来说,十六七岁时即已轻松得到,可对我,至少得花上十六七年。”

    沈湛回想先前圣上有意晋升慕安兄官职,提拔慕安兄进六部,但也知以如此快的擢升速度,将一平民官员送入六部,必将遭到世家非议,圣上近年来与诸世家关系良好,并不愿节外生枝,曾想以他武安侯沈湛,私下请求圣上提拔舅兄的名义,来擢升慕安兄。

    而他当时疑心慕安兄与妻子有私情,有意顺着圣心,提议且将慕安兄擢升调离京城,但又怕妻子知晓后,对他生怨,故而迟迟犹豫不决,在圣上两次三番暗示此事时,都没有做出明确表态,圣上也就暂未再提,直到如今。

    世家与平民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纵是能力品行相近,平民官员的晋升之路,也远不如世家子弟顺畅,纵是圣上先前有意破格提拔慕安兄,也会顾及世家所想,心存顾虑,慕安兄所说,全是实情。

    沈湛沉默不语,又听慕安兄道:“心有鸿鹄之志,却不得不被世俗身份所绊,十六七年苦熬资历的光阴,人的半生都已过去,心气神或都早早耗尽,我不愿这样等,而想改变这样的状况,眼前正有一条捷径可走。”

    慕安兄朗然望着他道:“只要能成为驸马,转眼之间,我便可与世家子弟,平起平坐。”

    纵是自听慕安兄说起平民仕途之艰时,心底就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可亲耳听慕安兄说出昨夜行事的意图,沈湛心中犹是深深惊颤,慕安兄在他心中,一直是端方君子,视名利如浮云之人,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明郎可是在想,我怎会做出这样的事,变成这样的人?”

    慕安兄说出了他的心声,淡笑着道,“京城官场,确是一座大染缸,明郎你出身显赫,身在高位,众人高高捧着,许多事情,你见不着,也遇不着,而我,在其间浸淫了近一年,官场人情冷暖,见到许多,也学到了许多。

    人是会变的,在青州琴川,我只是一介布衣,从未尝过名利的滋味,自可坦坦荡荡地视名利如浮云,可来到京城为官,天子脚下,高官厚禄、香车宝马,我日日耳濡目染,见惯名利风流,自也希望能一展抱负,青云直上,为此,也不惜耍些手段。”

    纵是亲耳听慕安兄一字一句道来,沈湛仍是难以置信,眸光复杂地怔望着眼前人,“……甚至,不惜利用阿蘅的信任?”

    温羡毫不迟疑道:“是。”

    有如铁石重重摔下,沈湛心中一沉,门外也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此事要紧,若被下人听去,若传到太后和圣上耳里,蓄意设计欺辱公主,与有意欺君罔上,两条大罪并处,慕安兄性命难保,沈湛急步向外推门,却见是阿蘅怔怔地站在门边,手里拿着她母亲的檀木梳。

    温蘅之所以去而复返,是因她原被丈夫与哥哥劝走开,是要准备回海棠春坞,可人回走了没一会儿,就发现这檀木梳摔落在地上,想是哥哥背父亲回房时,从父亲胸前衣裳处,悄悄滑落下来的。

    温蘅还是不放心父亲,怕父亲在玉鸣殿外睡了半夜,受冻着凉,遂边让人去传府里的蔺大夫,边捡了这檀木梳在手,亲自拿送回来,却没想到,人在门外,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沈湛看门外的妻子,手攥着檀木梳,怔怔望着慕安兄,面色比苍茫的天色,更为苍白淡薄,心中忧切。

    妻子与慕安兄虽无血缘,但一同长大,做了多少年的兄妹,听到慕安兄昨夜原是在利用她,听到慕安兄这样一番剖陈心意的言辞,心中之惊颤,定是选胜于他。

    “阿蘅……”

    沈湛甚至怕妻子会像在玉鸣殿时那样突然倒下,手扶住她的手臂,但妻子手温虽冷,人仍是站得笔直,只是微垂眼帘道:“……父亲的檀木梳掉了,我捡来拿给父亲……”

    慕安兄走上前,手接过檀木梳,好似无事发生,又好似他方才那番话,被阿蘅听去,也并没什么,仍是寻常温柔口气,“我拿给父亲就好,你一夜没睡,快些回房躺歇吧,有身子的人了,更要注意休息。”

    妻子说“好”,人仍是站在原地不动,又道:“我怕父亲昨夜着凉,刚刚传了大夫来,让大夫为父亲把脉看看,纵是无事,也让大夫开剂祛寒的药方,让父亲醒后喝碗药,以防万一。”

    慕安兄道:“好。”

    妻子又道:“父亲喝药怕苦,得拿蜜渍梅哄着,蜜渍梅在……”

    “在架子左格的白瓷小罐里”,慕安兄静静望着妻子道,“我知道。”

    妻子不再说话,门庭前沉寂无声,而天色愈亮,四周人音渐起,越发衬得这一处静如幽海,无声静默地,令人感到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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