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于旁人而言,或可称之为辱。 可他既做了晋阳长公主的驸马,她便断不可能由着他被人打上脸。 不管关上门来她怎么嫌弃裴时行,但在外人面前,旁人有的体面,他也得有。 但元承晚觉得,裴时行此刻唇畔的笑意就很不体面。 “你笑什么?” “殿下在大理寺诸人面前维护臣,臣心中甚是欣喜。” 他认认真真回答,眸中晶亮。 看上去竟有些傻气。 元承晚也忍不住失笑。 “殿下是否觉得,臣其实并不惹人厌烦。 又得寸进尺邀约道:“夏中花繁,臣可否斗胆,相邀殿下同行西林?” “既然知道自己斗胆还要斗?” 长公主不愿纵着他就此把尾巴翘起来: “听云她们在守着,你去将本宫的蜀扇取来,记得要上头绣了乘鸾女的那一柄。” 裴时行既得了甜头,岂会不应这位嘴硬心软的长公主,阔步昂首便跨出院外。 回程时却在院中遇着个讨人厌的青皮郎。 这还能叫修道之人么? 裴时行疑心沈夷白是被庙里的香火熏坏了脑子。 主家既有事,竟也会好意思跟着登堂入室。 但他终究好修养,在面上覆了温文的皮,上前道:“某不知沈郎君在此,多有怠慢。” 沈夷白悠悠放下茶盏: “驸马多礼,在下只是担心晚晚,这才一道跟随。” 裴时行掌背青筋因他吐出晚晚二字有一瞬紧绷。 他渐收了面上笑意,以锐利眸光逡巡过沈夷白面目。 好似林野中领地意识强烈,颇具占有欲的雄兽正目色轻慢地打量着不自量力的对手。 “殿下为我妻室,某自会顾恤妻儿,沈郎君既一心向道,便不必挂心旁人家眷。” “哦?” 沈夷白仍是平平静静的模样,似乎听不出裴时行话中的浓浓讽意: “如今日这般祸到临头,却要求助于长公主一般的顾恤么?” 青衣郎君淡笑一声,并不多言。 可惜裴时行面上无丝毫羞恼,反而一副甜蜜模样: “沈郎君正说中某的心病,殿下待某一向过分体恤,简直无微不至。 “某有时亦觉自己能独当一面,不必妻子操劳,可她总不放心。” 他似真似假叹出口气,殷切道: “沈郎君既为殿下半个兄长,不如替某劝谏一二。 “毕竟——”裴时行刻意地拖长了话音,歉意一笑: “如她这般过分疼爱夫婿,也会为某招来不少嫉妒,特别是外头那些无家可归的野男子,眼都红透。” 锦衣郎君似乎颇为苦恼,随即捻了捻手中扇柄,对沈夷白道: “殿下还待某为她打扇,沈郎君再多坐片刻,某夫妇二人即刻便至。” 话毕转身便冷下脸色,再不多言一句。 长公主早遣人搬了两把浮雕螭纹的黄花梨玫瑰椅至庭中。 庭中有百岁之龄的金桂树,至今已是枝繁叶茂,叶声窸窣,翠盖丛中。 待至秋来,更是满树如星,影筛庭院,得千层锦绣馥郁之美。 此刻虽无桂子飘香,但安坐于嘉木荫凉下,亦得心中宁静。 她睁眸望向眼前多出来的一片阴影,却是裴时行立在她身侧,为她遮住了斜照光色。 长公主虽觉裴时行这扇子取的委实久了些,但也猜到他是遇了表兄,故不再多言。 只因眼下,她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四位主簿、录事捧册计量许久,终于合册相应,对严寺卿颔首示意。 又将四人合得的文书呈上。 这便是都对得上的意思。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