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更希望回家的。她活着的时候是你强行把她关在府里的,现在死了,还她自由,不好吗?” “而且不过是死了的人,留还是不留有什么差别?你杀了我就有用吗?” 她的话终于戳中了谢雁行心底最阴暗的地方。他慢慢放下剑,屋子里静了一瞬,何言碧听到他轻声说:“你说得对,杀了你,又有什么用?”她松开紧攥的指尖,一口气还没舒完就听他继续说:“何言碧,你有最重要的东西吗?” 听了他的话,她愣了一下没能立刻明白。抬眼看他眉宇间寒意融开,似乎只是想到她的名字都能让他柔软下来。他几乎带着笑,声音虽轻却字字敲进她耳朵里,让她胆寒—— “我最重要的人死在了你手里。你最重要的呢?你的父母?还是你身后何家一族的兴旺?” —— 酒馆里几个书生打扮的人坐在一起闲聊,忽然听见街上有人喊:“大军凯旋!” 几个人闻声好奇地往外面看,果然,兵甲刀剑的摩擦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就看见穿着盔甲的士兵步伐整齐地经过街道。队伍最前边,谢雁行手握缰绳坐在马上,甲胄在身衬得整个人尤带肃杀之气。他目光直视着前方,表情冷漠。 等军队走远了,酒馆里的人才敢压低声音议论。 “谢将军又打了胜仗!” “可不是么!近几年边境不太平,谢将军领兵平乱,还真是哪一回都大获全胜。” 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进来,“这谢将军生来就该守在战场,真是煞星的命!”说这话的人眯着眼,筷子敲在酒杯上,接着又说:“克父克母,如今连妻妾都逃不过……妾侍才过门没多久就病亡,连发妻都无缘无故得了疯病!” 说这话的人一脸愤愤不平,坐在邻桌的认出他,看不惯他一脸假模假样的正义做派,就开口嘲笑说:“得了吧,还不是因为谢将军查出何大人行贿且买凶杀皇亲,大义灭亲让老丈人进了大牢!牵连你一个何家门房丢了营生,谢将军还真是对你不住。” 周围人听了这话都哄笑起来,臊得那人面红耳赤。 —— 有马车停在将军府大门前,车夫把帘子撩到一半,被从里面伸出的一只手格开。 沈兴冷着一张脸从车里钻出来。 这两年他个子长得很快,穿着墨色的长袍,贵气又冷淡的模样。他径直走进将军府的大门,无须通传就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正房门口,推门就进。 里面的大夫才收拾了药箱准备离开。谢雁行坐在床上,上身只有一圈白色纱布围在腰间,又从肩膀缠绕到后背。他身上交错着大大小小的刀疤伤痕,看起来十分恐怖。看得出来很多都是新伤。他不要命一样连番上战场,新伤盖旧伤,才几年,整个人炼狱里杀出来的一样。 沈兴把手里的伤药放在桌上,开口说:“我娘让我来看看你。”谢灵如最近得了风寒,正在卧床静养。得知自己弟弟在战场上受了伤放心不下,才支使儿子来看看。沈兴来得不情不愿,语气也不太好。 但谢雁行通通不在意。他在府中整日里几乎说不上几句话,养伤,练剑,看书。从战场上回到府中,他白日的生活一成不变。 沈兴很久没有来过将军府,但也常能听到京中的传言。都说谢将军手段近年来愈发狠辣,战无不胜。可他忍不住抬头看小舅舅的脸,还是曾经那样淡淡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他看着小舅舅,又转过目光看着屋子里的陈设。知道这曾经是何繁的屋子,他甚至还能想象她每日起居的样子。看书画画,或只是支着下巴浅笑的模样都能细致地在脑海里描绘出来。 何繁死后,小舅舅一直住在这里。所以他应该是后悔的吧,后悔逼何繁入府为妾。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问出口:“小舅舅,你后悔吗?”他想替何繁问出一个答案,好像现在谢雁行能说一句后悔,何繁就可以走得不那么伤心一样。 他也没能见到何繁最后一面。但他想她离开时应当是不甘心的,毕竟她那么喜欢在外面玩,嫌弃屋子里又闷又无聊。舅舅他怎么就能狠得下心,把她关在府中,关在这样小小的屋子里呢? 谢雁行轻轻地笑了声,没有说话。 沈兴没有得到回答就又固执地问了一遍:“你后悔了吗?”语气陡然尖锐,他想起当初何繁对着自己笑起来的样子,那样的笑他得不到却被自己的亲舅舅毁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