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料想中的结局,是戚宝山让他将凌河带去离他们大本营有一段距离的另一个城市,远离可能的关注视线,在哪个荒郊野岭的度假村、或者烂尾无人的别墅区内,戚宝山面见凌河,然后下手“处理”掉这个人。他会为凌河扬一剖黄土,然后取道回家,当作嘛事都没发生过,当作就没认识过这个人。 这样的模拟场面在他脑内萦绕好几天了,熬到今天他仍然能够笑对凌河、不动声色,然而心里缓缓地漫生出一片寒凉的荒芜,一片寂寞的空洞。这感觉仿佛就是,当他面对某一种他习惯已久的人生轨道,在这一天突然间就感觉到陌生和不适,突然就生出了逆反和异心,就因为眼前这个人……因为凌河? 对待凌河这么个人,还能当做没认识过吗? 然而,电话进程完全出乎他预料。 电话里背景音嘈杂,是戚宝山的某个保镖接的手机:“刀爷,我们正护送老板在机场。” “机场?”严小刀就没听明白,他完全以为戚宝山应该在家等着他们,“哪个机场?” 保镖似乎语带犹豫:“老板说需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这时戚宝山拿过电话,电话里是瞻前顾后声如粗喘的呼吸,以及四周前仆后继涌上来的脚步声:“小刀,我很快出境,可能出去待个十天半月再回来,你不用管我,帮我看住家。” 严小刀下意识答应着了,但满腹狐疑,在他印象中,戚宝山为人从容谨慎,极少做事如此匆忙和不着边际。这显然不是公司内部、家人之间计划好的出境旅游或公差,戚宝山这架势简直像要匆匆“出逃”! 严小刀:“您大概在哪落脚?还需要我做什么?” 戚宝山:“先去特区然后再说。没你什么事,你放心在家待着!我已交代给下面,公司和港口任何事情你全权处理了不用问我。 “还有,裴逸跟我一起走。” 戚宝山又补了一句。 “好,明白。”严小刀答得平静利索,内心翻江倒海。 他确实听明白了,戚宝山这时应当是在某个机场的“港澳登机口”,目的地应是荆港特区,猜测到达后会入住某家高档酒店,暂住十天半月,或者迅速就改道欧洲美洲了。 严小刀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是应当为戚宝山临时不打招呼带着姓裴的跑出境了没带他而感到不爽,还是应当为此感到庆幸和终于松一口气…… 他出于暗怀的怜悯和不可告人的私心,在这紧要匆忙的关口甚至没有问:凌河应当怎么处理? 他不问,戚爷也忘了说,那就不算他违逆干爹的旨意。 他一转头,杨喜峰正推着凌河在机场旅游纪念品店里乱晃。机场有提供给旅客的临时轮椅,交点钱就能用,凌河此时一副悠哉闲哉的神情坐于轮椅上,膝盖上抱了一堆精心挑选的花花绿绿的包装食品,去收银台指挥杨喜峰结账。 严小刀等凌河结完账转过身来,尽量云淡风轻地道:“戚爷出趟远门办个事,过几天回来。我先带你回临湾,给你安置个住处。” 凌河仿佛一点都不意外,划出一道笑容:“把我安置哪里,严总?” 严小刀说:“先回我家吧,房子够大。” 凌河笑意更深,丝毫不带矜持犹豫:“成,多谢严总费心照顾,那我就登门打扰了。” “怪不得小孩能长个儿呢!”严小刀捱过了正事,身心突然就放松下来无惧无忧了,浑身每个毛孔都很轻松自在,忍不住嘲笑道,“8盎司牛排刚吃完都没消化吧?你这又买了多少零食?上飞机继续吃?” 凌河不屑地动动唇角,把购物袋扒开亮给他看:“狗零食,没有给您的,严总。” 严小刀:“……” 严小刀经常被凌河弄得暗暗吃惊——他好像是在这人买完东西之后才说危机解除、一起回家? 凌河眼底含笑却又暗藏机锋,任何事皆料于股掌之间:“不是说去您家小住几日?总要给您的宝贝儿带点见面礼收买一下,不然,怕它们不让我进屋。” 严小刀躬身双手按住轮椅扶手,这时已经能够平心静气直视眼前美不胜收的一张脸。他玩味地描摹凌河的一双眼:“凌先生,你不然再猜猜,我养的什么狗?” 他说完迅速盯了杨喜峰一眼。杨喜峰冤得赶紧摆手:“老大,别看我,我真的什么都没说过!” 凌河自嘲:“我怎么知道严总养什么狗?我刚认识您,我又没去过您的房子。” 严小刀:“你猜,我听听。” 凌河说:“德牧。” 严小刀摇头。 凌河迅速给出第二个答案:“阿拉斯加。” 严小刀没法再摇头。 凌河笑得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