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百姓的税收,比起朝廷定下的要高上一倍,然而暗访了许多百姓,都说税一直就是这样,二十几年了从没变过。 这只能说明,除了刚上任的句容县令在贪,他的上一任也在贪,更甚者,上上一任,同样在贪! 应天帝本来只是不想拔出萝卜带出泥,江南官场变动不是件容易的事,对于皇帝来说,没有几个官不贪,能办实事就是好官,然而泥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只是黑了点,而是一滩烂泥,萝卜的根都被泡坏了,不挖只会烂掉更多的根。 江南官场排外,上交的税收却从未少过,应天帝也就懒得梳理,人的心态大抵都是这样,若自己独占吃食,赏旁人一口吃的不会心疼,要是旁人从你碗里拨走了一半,可就不是心疼的事了,那是要杀人的。 第42章 两江总督许鸿文来头不小,乃是当朝皇后舅兄,当年正是他见妹妹无法生育,做主把最小的妹妹送进宫里,才生下的太子。 也因为这事,皇后对娘家芥蒂很深,许鸿文丢了在京的职务,应天帝作为补偿,右迁许鸿文至两江,任总督之职,主管江南江西两地军政,实实在在的封疆大吏。许鸿文也没有辜负皇恩,在他治下,两江税收逐年上升,是能官中的能官。 应天帝喜欢能官,这世道庸人太多,一个能官能撑起半边江山,前提是这个能官没有拨去他半碗吃食。 江南贪墨案从立案之初到查证抄家,前后不过花了二十天,彼时六月刚过,又是一年丰收时节,丰收的却不是乡人的稻谷,而是朝廷的国库。 两江总督府看着清贵,油水却是前所未有的肥厚,不算房契地契各种外物,仅仅是抄没出的现银就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钦差让厢军搜查了三天,寻了十几个算账先生,清点了七天,才整理出一份清单来。 朝廷国库一年的收入是六千万,一个两江总督全部的身家竟就有一亿八千万!钦差差点没吓软了脚,逐字逐句的看过,确认不是算盘多打了几进,抖着手扶稳了乌纱帽,往京中上书,随书附上清单,果不其然让应天帝掀翻了御桌,气得七窍生烟。 任谁也没想到两江总督倒得这么快,连许鸿文自己也没想到,因为许鸿文主管的是军政,为防止他狗急跳墙,钦差来时事前并没有泄露半点风声,也正是因为这样,又牵连出一桩大案。 厢军从许鸿文在江宁的私宅里翻出了各地官员上缴的赃银账本,和句容一样,几乎各县官员每年都会给许鸿文送去半数税收银两。两江自古就不是起兵之地,许鸿文再贪,也就是个贪官,本来应天帝气也有个限度,然而在这些之后,钦差小心翼翼的附上了一本薄薄的账本。 账本是许鸿文亲笔,并不是他贪来的银钱,而是一笔一笔的银子支出,看上去倒有些像是底下官员向上官逐年送的孝敬,他倒也仔细,没写去处。然而他是两江总督,谁能,谁又敢收他从朝廷那儿贪来的银子? 李湛英小心翼翼的低着头,瞧见应天帝捏着账本的手都在发抖,更是不敢做声,太子是宠了三十年的太子,陛下却不是三十年前的陛下,正是因为这个,钦差没敢泄露风声,只把账本悄悄收起来,随密折呈上。 偌大的御书房针落可闻,不知过去了多久,李湛英听到主子爷一声轻叹,问他:“朕老了?” 李湛英连忙说道:“陛下,您瞧着还是当年的样子呢。”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