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大人。”吴长剑向冯道行礼。 冯道回礼后招呼对方坐下,略显萧索道:“枢密使不肯相助幽云,我对不住从璟老弟啊!”说着,将和郭崇韬的谈话,简要告知了吴长剑。 吴长剑道:“李存审老将军进来病情日益严重,亟待归朝休养、医治,数次上书朝中,皆无回应。今日闻听侍郎大人之言,恐怕这其中因由,有大半在枢密使了。枢密使掌军事大权,对待幽云战事,尚且如此说辞,看来军帅所料不差,幽云已难从朝中获得多少支持。” 冯道不知该作何言。 吴长剑宽慰道:“侍郎大人也不必如此,今日枢密使大人虽未答应相助幽云,但有侍郎大人今日之请,又有军帅、李老将军与其情分在,想来枢密使不至于让朝堂,在幽云战事上,太过责怪军帅。如此,也不算没有收获。” “世道如此,夫复何言?”冯道情绪有些低落,“就是苦了从璟和边军将士!” 吴长剑因没有抱过希望,所以不曾如冯道这般失望,犹能微笑道:“枢密使大人之所为,也不过是为己谋身罢了,算不得什么。” “为己谋身……”冯道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一时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他站起身,至窗前,推开窗叶,负手看向夜空。天黑月隐,不见星辰,寒风拂面,冬日气息冰冷刺骨,让人难免生出畏惧不前之意,只想窝在一角,护得己身暖和。 冯道眼神复杂,夹杂着痛苦和茫然,良久,他喟然而叹,悲愤道:“人人都在谋自己,何人来谋天下?” …… 李从璟放下手中的书信,提起笔,想要写一封回信,笔尖落在纸页上,却久久未动,以至于白纸上凝聚出一个偌大墨点。 他虽身在边地,最近又忙于战事,但对朝堂形势,却清楚得很,这其中固然有军情处在发挥作用,也有冯道、敬新磨、李嗣源等人时常与他书信来往。 李存勖沉溺享乐,荒废政事,赏罚失度,以至于良臣功将得不到重用,而谄媚小人屡获封赏、窃据要位,以他千年的历史观,他自然知晓,这是朝廷走向衰败、没落的节奏。 然则,李存勖从晋王到大唐皇帝,再到入主中原,积威深重,凭此,天下尚不至于在短时间内大乱。 那句“竖子无德,天下必将乱于尔等之手”的感慨,并非针对某一个人,而是针对某一群人,针对大唐目下局势,是一种远见。因他知晓历史走向,故而更能在接触到某些信息后,被触动心弦。 于他而言,中原可以乱,但幽云却万万乱不得。不仅不能乱,还需得蒸蒸日上,不如此,不足以抗衡契丹。如何在大唐走向衰败的时候,使幽云逆流而上,提升自身综合实力,落脚点不仅在幽云如何变,也在如何应对朝堂反应。这是一个挑战,一个艰巨的任务。 扁关外,契丹大军正在大举进攻,交战声昼夜不息,仿佛要震碎这片山河一般。 推开门,李从璟就能看到扁关内墙,那里,百战、卢龙两军将士正在浴血奋战。 面对边地战场,眼见将士门前赴后继,一个个倒下,又一个个冲杀向前,李从璟心中的愤然并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郁,他拿着书信的手负在身后,自语道:“你们每个人都走了自己的道,却让天下百姓无道可走;你们每个人都在谋自己的身,却让这天下大身无处可容!” 第255章 北境边城战事烈,庙堂云谲天下变(十九) 李从璟走上扁关城墙,俯瞰关前攻关的契丹大军。 战事初歇,厮杀告一段落,一片狼藉的战场上,血与火是永不变化的色调,各色旗帜、各种兵器散布其间,如一首没有旋律的诗歌。 契丹至扁关,开启战端已逾十日,战事虽然持续不停,然则上至百战、卢龙两军上将,下至普通士卒,皆无苦战、担忧之色,相反,绝大部分将士都斗志满满。在这些将士黝黑而闪亮的眼眸里,有与胜利相关的火焰在燃烧,仿佛他们从未以八千对战五万。 孟平从不远处踏着有力的步伐走过来,在李从璟身旁见礼,未等李从璟开口,已先笑道:“契丹蛮子已没剩下什么力气,照他们这样的攻势,这仗便是打上一年,他们也休想攻上城头半步!公子,依我看,你可以归去幽州主持幽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