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时,众人无不精疲力竭,脚底的疼痛感已经消失,身体麻木的仿佛没了知觉,赶路已成为一种本能,向前,成为一种机械的移动。不时有人摔倒,而后被身旁的同伴扶起,继续一跌一撞往前奔走。 可以说,此时几人还在赶路,完全是凭借一股意志支撑着。 若非领路者对此道路早已十分熟悉,以众人这个状态,怕是连迷路都有可能。 黎民降临,光明驱散黑暗,大地上的黑幕潮水一样消退、云海一般消散,按说此时是一日中最凉的时候,然则对于赵象爻等人来说,身体早已没了那么多感知。 蓦地,赵象爻停下脚步。 “赵统领……” 赵象爻身后的人猝不及防,将他撞得一晃,身前的人听到声音,俱都回过头来。 赵象爻看向面前这些狼狈的部属,三人无不大汗淋漓,衣衫都能拧出水来,长时间的奔跑,使得众人脱水得厉害,每人都嘴唇发白,身体早已不堪重负。然而,赵象爻的眼中没有哀伤,没有愤怒,相反,双眸里反而透出一股欣慰、骄傲的神色。 触及到赵象爻这个显得怪异的眼神,三人忽然明白了什么,那撞上他的锐士,最快反应过来,抢先一步转过身,迈着山一般沉重的步伐就往回跑,“赵统领,你们先走,我留下……” 他走出没两步,被赵象爻一把抓住后颈的衣领,提了回来,这个寻常的动作,却让赵象爻分外费力,他面带微笑,语气却不容置疑,用干的仿佛要冒火的嗓子,发出公鸭般嘶哑难听的声音,“老子气力不多,听我把话说完。” 原本争着要留下的众人,闻听此言,俱都停下了挣扎,望向赵象爻的眼神,有着浓稠到化不开的伤痛。 赵象爻勉强笑了一下,指着身前的山峦道:“翻过这座山岭,就能走出剑阁,出了山,会有我们的人接应。临门一脚了,万不能前功尽弃,我是统领,赵胜云说得对,我身手最好的,只有我能争取到你们出山的时间。” 说着话,费力想解开腰间的竹筒,牛皮绳却是系的死结,拉扯了半天也没能弄开,赵象爻面色涨红,喘气更粗重了几分,他索性拔出长刀,将牛皮绳割断。 将长刀随手丢在一边,如待珍宝般捧起竹筒,郑重交给身前的同伴,神色肃穆如临深渊、如朝君王,赵象爻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此物,军情处千百锐士,三载心血所系,务必交之疾火先锋李绍城,不容有失!” 一名锐士庄重接过竹筒,如感泰山压顶,看到赵象爻的神色,再也经受不住,泪涌如泉,声音哽咽,道:“统领放心,如负重托,生生世世,永不为人!” 待对方接过竹筒,听了对方的保证,赵象爻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衷心笑容,顿感浑身一松,如同卸下万千重担。 “走罢,无需送我最后一程。我大唐男儿,生不负君王家国,死不负七尺之躯,顶天立地,浩气长存,勿用悲歌!”赵象爻弯腰捡起长刀,面西背东,伫立道中。 死不旋踵,此之谓也。 三人相视一眼,皆知前路或还有艰难,向赵象爻单薄而悲壮的背影深深一礼,不复多言,转身就走。 晨光普照,山风拂面,赵象爻自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条,将长刀绑在手上,迎风而立。 “天佑大唐!若帝国能得重新强盛,我赵象爻死得其所……今日,我赵象爻,终也成就了一件大事!” …… 一阵清脆的鼓掌声响起,接着,一句淡淡的嘲讽声传来,“壮哉,壮哉!赵统领,你这是准备以死报国?” 听到这个声音,赵象爻一愣,随即回身抬头,望山腰上望去。 山梁上,一袭红衣背光而立,正笑嘻嘻的看着他,犹在摇头而叹,“可惜,赵统领,今日你注定成不了烈士了。” 熟悉的声音、身影,看清对方那张仿佛永远稚嫩如少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