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哭道:“是儿不肖,然事已至此,还请父亲谋纾家难!” 柴再用气得双手发抖,心头既是愤怒又是悲凉。 “父亲且先息怒。”柴克宏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柴再用,“这里有太子手书一封,请父亲览之。” 柴再用不由得怔了怔,“太子写给我的?” 他深感意外,因为李从璟征战多年,还从未在战前给敌将写过书信。 这可是一份殊荣,足见李从璟对他的重视。 但是转念一想,柴再用又没了喜色,太子的信,内容自然无非是宣扬自身威武与大唐国威,再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施舍恩德一般劝他投降,最后再刚柔并济,威胁如果他不投降,则领大军来伐…… 柴再用拆开信来看。 书信的确出自李从璟之手,信中内容也是劝柴再用投降,不过遣词造句都分外讲究,没有盛气凌人大展太子之威,而是用亲和的语气表达了对柴再用的敬佩之情,并且就事论事提到天成二年的石首之战。 “石首一役,公率淮南水师西来,与我骁将马怀远血战七日,我部数千将士以逸待劳,据水寨隔江之险、挟铁链锁江之便,差几不能抵挡将军兵锋。若非江陵先定,援军后至,石首必为将军所破,将军之威,彼时我已知矣……” 柴再用心头哼了一声,对李从璟的褒奖颇为受用,又见李从璟并无追究他石首之役罪责的意思,心头略松。 “自黄巢乱天下以来,神州分裂,社稷沉沦,此非天灾,实属君王失德——君失其鹿,而群雄逐之。家国不幸,个人何能独善其身,以将军之军略,本该有药师、仁贵之功,青史留名为后人称颂,如今却独居鄂州一隅,此岂是将军之失?实乃朝廷之失也……” 读到这里,柴再用心头怔然,想不到李从璟竟能这样痛陈先人之失,胸怀亦是这样广大,言语可谓分外真诚。 “时天下不幸,国家分崩离析,内乱不休,外夷侵扰,唐人何至于此?从璟虽不才,亦不敢妄自菲薄,遂十八投军伍,立志重整河山,尔来一十有二年矣。蒙天不弃,国人齐心,今终荡平江北,而从璟不敢片刻自喜,皆因江南仍是诸侯割据……” 柴再用心头怅然,李从璟年纪轻轻,数年间几乎是半定天下,原本他以为对方必定是气势逼人、志得意满之辈,不曾想竟然这般谦逊,将功劳都归结于时运与众人,而且忧国忧民之心跃然纸上,实在是明君之姿…… “将军有雄奇军略,此乃国家所需也,将军若能为国征战,他日药师、仁贵之功,何足挂齿?若能得与将军同袍征战,实乃平生幸事……” “我谓将军: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将军既受天赐大才,何以不为国尽忠,匡扶社稷?” “今我在江淮,他日必定入楚,届时过鄂州,望能与将军把酒言欢……” 柴再用看罢书信,掩卷而叹,默然良久。 如此太子,竟然这般看重于他,不管有多少水分,都让人心折。而李从璟最后一句话也挑明了,来日他必定会来到楚地,这也就意味着,柴再用或者跟李从璟把酒言欢,或者跟李从璟沙场相见。 柴克宏见柴再用沉思不语,不敢说话,只是关切的望着他。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鸡鸣声起。 烛火低,天将明。 柴再用终是叹息一声,起身,向东方一拜,“太子德服天下,区区再用,岂敢不从太子之令?” 柴克宏闻言大喜,“父亲英明!” …… 天还没亮,鄂州监军张义方就起了床,穿戴好后拉开窗子,瞧见天空还有点点星辰。 不同于中原喜好用宦官做监军,吴国的监军都是朝臣,张义方品行端正,甚得徐知诰看重,月前来到鄂州做监军。 张义方想起临行前徐知诰的嘱托,“时局堪称危殆,江淮北贼去向不明,鄂州重地对大吴格外关键,公今往之,是身负重任,望公谨慎行事,与国家共度时艰。” 他到鄂州后的日子,所见所闻都深为满意,柴再用治军严明,时如有警,乃是难得的大将之才,而且他知道柴再用几乎日日进祠堂,常言要为柴克宏报仇雪恨,其心日月可鉴。 故此张义方给金陵的回报,向来都是鄂州坚不可摧。 写完今日的例报,张义方放下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