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流泪拜于榻前。当日,逐道人。 戊戌日,李从璟正在偏殿处理政务,忽闻敬新磨急报,李嗣源唤之。 是日,宰相、亲王、公主、嫔妃,齐聚于雍和殿。 不时,亲王、公主、嫔妃皆出,唯留太子、宰相、起居郎与曹皇后等寥寥几人在榻前。 第865章 一年去尽一岁除,天成长兴成昨日(下) “朕年十三镇雁门,献祖方失振武,为吐浑所攻,部下离散,见朕善骑射,抚朕背曰:英气如父,可侍吾左右。自是朕披甲执锐,南征北战凡四十六年,方入主洛阳。” “当其时也,王室多艰,州县叛乱,诸军不遵号令,朕在魏州为乱兵所持,被迫入贼城,侥幸逃脱,欲归朝拜谒庄宗,澄清其情,奈何道路为李绍荣所阻,上书皆不能达天听。待朕领兵归入河南,而庄宗已为奸人所害矣。得朱守殷报:京师大乱,贼人剽掠不息,请速至京师。朕方入洛阳。” “其时魏王尚在归途,百官劝进,朕谓朱守殷曰:诸公好生巡抚京师,以待魏王归来,吾待庄宗梓宫入葬,即刻归藩矣。奈何魏王没于半途,百官请朕监国,朕方勉力行之……神器自至,非因朕谋,从璟你当知之。” “从璟岂能不知。昔日庄宗猜忌父亲,遣朱守殷来监视父亲起居,而朱守殷对父亲说道:德业振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公可谓振主矣,今当自图,不可坐等大祸降临。而父亲对曰:吾心不负天地,福祸自来,吾皆不避,悉由天命罢了,卿勿多言。” “父亲领兵归河南,将领多来投奔,谓父亲曰:主上为李绍荣所惑,事势已离,难与共事。而父亲斥之:卿等不忠,何敢胡言!入洛后,百官数度劝进:今社稷无依,人神无主,公乃天命所属……汉光武帝所谓‘使成帝再生,无以让天下’……军国大事,望以令行……” “朕由监国而即位,有人说唐之运数已衰,不如自创新号。此等言论,朕何能答应?吾年十三事献祖,后事武皇三十年,披荆斩棘,排忧解难,沙场血战,体无完肤,何种艰险不曾经历过?武皇功业即吾功业,先帝天下即吾天下。兄亡弟继,合乎道义,而同宗却使国家另有国号,是何道理?” “父亲以身事献祖、武皇、庄宗,立功三世,庄宗蒙难,国家无主,天下大乱,父亲挺身安定社稷,得百官推举、顺应天命而即位,若是另立国号,则大唐历代先君皆为陌路,梓宫无所安葬、太庙不得安宁。而若父亲果真不念旧义,只怕群臣百姓也会不安,本朝睿宗、文宗、武宗皆以弟兄相继,父亲即位亦是顺理成章。正因父亲这般作为,才使得我大唐国祚得以延续,天下子民虽是受尽磨难,而终究还是唐人。” “朕即位以来,得良臣相佐,因你而行新政,历经天成、长兴八年,百姓终于有所耕有所食,天下作乱的贼寇,幸赖你与众将士之力,到得而今也平定大半。天下凡三百余州,至此只余偏远地方还未安定……但你要记住,天下一日不一统,大唐便一日不能称之为中兴!” “父亲的话,从璟都记住了……” “昔年武皇临薨,以三矢付庄宗,曰:一矢讨刘仁恭,汝不先下幽州,不能图河南;一矢击契丹,昔年吾与安巴坚结盟,约为兄弟,发誓要复兴大唐社稷,而今契丹背约,与朱温共击我河东,汝必伐之;一矢灭朱温,吾与此贼征战半生,未能灭之,若汝能替吾达成此志,吾虽死无憾矣!从璟,此事你可知晓?” “从璟知之矣。庄宗受命,藏此三矢于武皇庙庭,及讨刘仁恭,命幕吏以少牢告庙,请一矢,盛以锦囊,使亲将负之以为前驱,凯旋之日,敌首、箭矢并还于太庙,伐契丹、灭朱氏,亦复如是。” “从璟,你且如何评价之?” “庄宗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何其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初定,一朝两川有变,乱贼四起,庄宗仓惶东出,未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失色,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故庄宗之盛也,时来天地皆同力,举天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百十乱卒围之,而死于伶人之手,何其悲也!” “朕闻你此言,知你心明如镜矣。庄宗文韬武略,继承王位以败军之际,十年血战而平汴、洛,当其时也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