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过一家面馆时,正遇到老板开张,年轻的女孩正跑前跑后,中年老板不高兴地训斥她,她只默不作声,间歇陪个笑脸。 王家隔壁刘家的女儿刘丽高一就没读了,也是到饭馆打工。做工的当年就与一个常去吃面的小工结婚了,十九岁的时候已经生了一个孩子了。 汤豆看着那小姑娘想,自己不久之后就会出现在这样的店铺中,成为刘丽。这工作对她来说,无疑也只是一个过渡,接下来自己也会像刘丽一样,随便遇到一个什么人,快速的步入婚姻,生育孩子——这已经是居住区所有年轻女孩的唯一出路。 不然还想怎么样? 四年级作文题已经不再是《我的理想》,而是《我爱我的社区》,反思自己能为社区做什么。 社会需要基础建设,不需要‘假大空’。 今天的毕业考刚好在汤豆生日这天。这让她想到一首老歌——十九岁的最后一天。 她觉得这个歌名听上去像末日又要来临。 在灾难发生以前,十九岁似乎是人生的开始,但她现在已敏锐地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在这样的环境如果一但进入结婚生子的阶段,做为独立个体的生命就结束了。 ——人生当然还会继续,但她不再是她自己,不能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未来也失去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从此,她是某人的老婆,某人的儿媳,某人的母亲,住在六十平的安居屋,像汤母一样开始为家庭做出一切牺牲,她得不停的生孩子以此获得更多的人口和更多的收入、以及更高的安全感(谁也不敢去惹一个儿子多的大家庭),这就是将来她生存的意义。 人生就像一个,不停下滑的冰道,她马上就要开始俯冲坠落。 汤豆扭过头,此时太阳冒出了头,在她前方的地平线露出一小点,给世界上的一切都洒上金边,一切似乎都生机勃勃,但她感到恐惧,就好像马上就得面对自己的死亡。 她真希望自己眼前的道路能一直延伸,没有终点,那她就能这样永远跑下去,不去面一切。 但时间却不会停止流逝,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 二圈跑完了。 回到家里,王石安已经出门上班去了,汤母一脸烦躁在给小儿子和叶子摆早饭。她以前是个笑咪咪的妇女,现在总是一副全世界欠她的样子,动不动就会大呼小叫。但只对小孩子们才会这样,对王石安和永昭并不会。那是家里的项梁柱,大家都是靠他们吃饭。 王家早上每人两个菜包子,配粥,中午不开饭,晚上还有一顿,如果当月比较宽裕,有时候会有肉。 叶子边吃着边瞅汤豆,问她“你打算找什么工?”欠揍地笑。 她比汤豆小一岁,入学的时候学业能力测试低两级,当时闹得很厉害,觉得自己没比过汤豆,太丢人。现在却很高兴——后年才高中毕业不用那么快去找工。 汤豆白了叶子一眼。默默吃完东西,拿起书包出门。 汤母没有精神和女儿说话,全程都在努力控制小儿子想让他停止尖叫和拿包子砸人的行为。 汤豆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有附近楼的好几个小姑娘在了,怕落单不安全,大家形成了一起上下学的习惯,先来的会先等。大家聊些八卦,等人到齐再一起走。 对楼小燕子正在说新住户的事。据说一次迁进来四五十户,门牌颜色不同。 “我们的门牌就很普通,白底嘛,他们有些是绿色,有些是黑色,有些是红色。编号还带字母。” 另一个圆脸小姑娘问“是不是用边角料做的,所以颜色不一样?听我爸爸说咱们居住区穷得不行了。”现在资源这么匮乏,也很有可能。 “那怎么还有字母?难道数字还能不够用了呀?并且,他们都不大出门。” 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神秘。 不一会儿话题转移到今天的考试上。 学校一直只教,不考。毕业考是唯一的一次考试,也是最后的一次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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