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宣平侯府里楚老夫人文氏歪坐在榻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拨捻着佛珠。 老嬷嬷:“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楚老夫人微微睁开眼,“方才小憩做了个梦。”她直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衣裳,说道:“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什么样的人家,才教得出那样风姿的少年郎来。” 老嬷嬷笑道:“您这是说谁呢?” 楚老夫人喝了一口水,润润唇,没有答话。 她凝着窗外暗沉的院子,“说起来,到底还是侯府的担子耽误了他。” 一边的凉星院里,繁叶捧着参汤放下,悄悄往窗边觑了一眼,又快步退出去,推了推外面死皮赖脸的齐铮,两人一道去院子里说话。 楚郢端坐在小榻上,将手里簪子放回木盒里,抬眸出神了半晌,又将它放进了柜子。 第70章 灯架上的烛火燃得正旺, 一室晕黄。 楚郢起身将灯灭了, 倒在床上,窗前月光明亮, 他全无睡意, 只是闭着眼按了按有些发疼的眉心。 十四巷里宁莞一夜未眠, 第二日早时从画室出来时, 神色不大好, 眉间郁郁, 更是少有的两眼发红, 吓了芸枝一跳。 往日也曾熬夜配药什么的, 虽亦是憔悴疲惫, 但也不至于是这般吓人模样,她捧了粥放下,忙忙就要出去找大夫。 宁莞深吸一口气, 拉住人,声音微哑,“只是吹了风有些头疼, 不碍什么事。” 芸枝将信将疑, 又想起她家小姐自己就是大夫,便点点头, 没说什么。 宁莞回房间去,绞了热水帕子擦脸,简单洗漱,又坐在梳妆台前发了会儿呆。 芸枝转去将那套黑纱裙取出来, 回头就见她正在绾发,细瞧之下,惊呼出声,“小姐,你在做什么呢?” 宁莞停下动作,看着镜中绾好的妇人髻,半晌长长又深吸一口气,强压心绪,还是拔了钗笄,将长发散了下来。 芸枝静看了一会儿,心中嘀咕,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 这边换好衣裳,宁莞跟宁暖宁沛他们一起吃了个早饭,喝了两口粥。 她不必特意去上朝,离正式上值还有些时候,就抱着七叶在院子里的老梨树下坐着打发时间。 七叶竖起耳朵,两只爪爪扒着她的衣裳,歪歪头,贴肩蹭了蹭,状似安抚。 宁莞顺了顺它身上的绒毛,托高了些,看着它那两黑溜溜的眼珠子,低声道:“你当初是怎么来的呢?” 七叶甩甩尾巴,不明白地叫了两声,“呼呼呼……” 辰时三刻,浮仲浮悦整理妥当递话来,宁莞也不想将七叶放下,就带着它一道出了门去。 街上已经热闹了起来,来往的吆喝声渐显得有些嘈杂。 马车里的浮悦小心抬了抬眼角,瞟过一眼。 上方坐着的人支手撑头,黑纱裙袖叠叠垂在漆红小几上。 双目半阖,眼角微红,眉梢也下落了两分,唇色也略略偏白,面无表情的,和昨日的亲和模样大相径庭。 直觉告诉她,这位新上任的国师,现在的心情极度糟糕。 这点儿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浮悦当即敛目,屏息凝神。 相辉楼位于宫城西南角,建有三层,攒顶高耸,勾心斗角,和宫中大部分建筑并无相差,只不过外通皇城官署,里通太子东宫,在位置上很是占便利。 到城门,宁莞下了马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