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是多说一句,他便丝毫不差地还回去。 不平和,不清冷,不与世无争,不躲在老宅。 像极了年少刚长成,还是个新兵蛋子,为了个姑娘家家就和自家老爷子摔了碗的纪明越。 “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听说过,他常带着个女孩四处参加酒会,固定了女伴,就再也不换,也派人查过,是卓家领回来的私生女,在家里头不太受重视,就是受了欺负,也没人出头——我还以为这孩子聪明,是找了个不用负责任的姑娘玩玩,哪里想到,这一玩哪,就是这么七年。” “说起来很好笑,不是吗?” 老太太摩挲着卓青的手背,话有所指:“我查过你,说缘分吧,只是小的时候,机缘巧合,照顾过他几回,他就铁了心,一门心思只想娶你。你们两母女各个医院打着杂,来去不定,时间一长,等他后来私下有能力花钱去找的时候,反而找不到了,找不到也就罢了吧,偏偏还真给你个向上爬的机会,让你去了克勤,跟他成了同学。” 卓青很不喜欢这种语气。 偏偏说话的人是老太太,不到必要的时候,她不想正面和人起冲突,便也只敷衍笑笑,抽出了手。 “他对我好,我是知道的,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他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生活,所以我——我也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尽量学着做一个能配得上他的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学,应该是从两年前才开始的吧。” “……!” 两年前。 两年前…… “你刚嫁进来的时候,虽然也在我面前装装乖,但其实是志得意满,被保护的很好。那时候啊,还经常能看见你跟白家的小丫头到处跑,一会儿在香港购物,一会儿跑去湖州吃家乡菜,改明儿就在巴黎了——司予惯着你,什么也不需要你迁就,把你惯得很娇气,不是吗?” “是,但是我后来……” “嗯?” “我后来……” 喉咙口仿佛堵着什么,连带着声音也艰涩。 她只是愈发低下声音,也低下姿态,像个对上帝忏悔罪孽的祷告者。 “从我丢掉了那个孩子,不是因为意外,是故意……故意让那个孩子……离开以后,我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两年前,所有事情的起因,是一场车祸。 肇事司机逃逸,被当场撞飞的女人,因失血过多而当场死亡。 思来想去,这也不过是一起平常的交通事故。 甚至于,连那个意外死亡的女人也毫无亮点,一生没有什么大作为,到死,也只是个窝囊又懦弱,没抱负,也没成就的中年妇女。 她死在大马路边,临死时,身上背包飞出老远,遗物送过来的时候,依旧沾满了她的血。 背包里,是她亲手织好的小衣服,有毛衣,短袖,小短裤,对了,里头还悄悄藏了一把小金锁,足金的,少说也得要几千块,还是她攒了两个月的工资,回家请老工匠亲手打的。 女人在的时候常说,自己最大的骄傲,是带大了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后来成了高门大户的孙媳妇,依旧每年都偷偷寄钱给她,陪她吃饭,十年如一日喊她妈妈的……是她嘴里“最乖最乖的好女儿”。 谁能想到,她就是死在去看望这初怀胎的女儿的路上。 卓青记得自己在电话里对桑桑歇斯底里的怒喊,平生第一次,她对桑桑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几乎哭晕在纪司予的怀里。 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问。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