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寝衣,赤脚踩在地上,朝他跑过去,问:“博平郡主又让你做什么了?” 他说:“抄几篇祭祖的经文,顺道吩咐了些事情。” 经文复杂繁多,还要跪在佛堂前慢慢抄,天寒地冻,佛堂里也没有烧炉子。 他这副身体本就受不得寒气,在冷冰冰的佛堂跪上好几个时辰,膝盖差一些就直不起来,伤重到如此地步,钟砚还是能面不改色走回来。 钟砚遇上任何事都是这幅镇定冷静的模样,让顾盼总忘记了他今年也不过才刚刚二十岁。 他忽然问:“屋里怎么有股药味?” “是之前我母亲送来的补药。” 钟砚眼中的讽意一闪而过,眉目平和,莞尔一笑,懒懒散散似是浑不在意,“你母亲也是有心。” 有一瞬间,顾盼都怀疑她的谎言是不是被钟砚给看破了,男人眉梢的嘲讽闪的极快。 再抬眼时,眼角只剩似春风的柔意。 “我常生病,也难怪她忧心。” 钟砚挪着脚,准确无误走到她藏药的柜子,打开柜子,将黄纸袋包好的药方拿出来看了看,然后物归原处。 顾盼张嘴,“你的腿今天该跪疼了吧?要不要贴些膏药?” 钟砚没理她。 他这个人一生气,就不太爱搭理她,做戏也懒得同她做,板着张冷脸,一字不吐。 顾盼坐在床头,钟砚沐浴换衣出来后,看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嘴边绽放个讥诮的笑,“为何不睡?” 顾盼轻抿嘴角,直接问出口:“你在生什么气?” 其实钟砚的瞳色不算深,光线折射下衬的浅显,这双淡漠的、仿佛永远都不会有情绪的双眸,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她,吐字亦不带任何的情绪。 “窈窈。”亲密的小名从他口中说出来稍显几分诡异刻薄。 “你吃的药到底是不是你母亲给你的呢?” 顾盼喉咙一紧,说不出话,面色惨淡,看着有些可怜。 钟砚眸色未变,眼底情绪也没有掀起波澜,薄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像利刃一刀刀落在她身上,“你母亲没有给你送过药。” 顾盼的心不断往深处落,指骨攥白,用力捏着衣角。 “嗯,不是她送的。” 钟砚拾起桌上的小剪刀,漫不经心将床头外的另两盏灯芯给剪断,屋里一下子暗了暗。 暗到看不清他的脸,阴影下只留轮廓剪影。 “所以那是补药吗?”他问。 顾盼攥紧自己的手指头,“不是。” 钟砚分明什么都知道了,一句句询问都在逼她自己亲口承认。 “那是什么呢?” 顾盼仰脸仔细盯着他的脸看,很努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不同的情绪,但他依旧淡然。 哪怕钟砚在生气,从他的眼中,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你知道是什么。” 钟砚莞尔,“嗯,我知道,是避子的药。” 顾盼忽然间释怀,直说:“我现在还不想要孩子。” “为什么?” “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一个孩子。” 钟砚的食指轻敲着桌面,狭长双眸紧随着她的脸,看着少女紧张不安脆弱的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亦从容不迫,“若你不想养,我可以送去别处让其他人教养。” 语气冷寂,穿心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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