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等了许久, 平煜仍未来寻她。 白日跟随行军太累,夜里总是困乏得很。 强撑着等了一会,她眼皮沉得仿佛有千钧重,末了, 没能抵挡困意的勾缠,一头栽进了黑沉梦乡。 她是个乐观坚强的人, 闺中时, 甚少有浅眠的时候。 然而因这几月心绪不宁, 就算是睡着了, 梦境也半点都不酣甜。 跟从前一样, 这一回,她再一次梦见了母亲。 梦境中,母亲显得格外憔悴, 远远立在一旁望着她, 满面风霜, 有话要说的模样。 没等她追过去, 母亲便决绝地转身离开。 她哭得像个孩童,跌跌撞撞跟在母亲后头,便喊边追。 母亲却怎么也不肯回头, 背影在一片昏蒙中渐行渐远。 她满心凄惶,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听到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有什么极轻的脚步声在帐外走过。 许是正在做噩梦的缘故,这声音格外令她悚然。 她惊出一身冷汗,猛的睁开眼。 脸上又湿又凉, 她茫然抬手一摸,沾了满手的泪。 眼前仍是被油灯投映得一片昏黄的帐顶。 耳畔是林嬷嬷絮絮的鼾声。 一切似乎都是睡前的模样。 但她总觉得,刚才那脚步声太过清晰,竟能将她从梦中扰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怔忪了一会,她忆起睡前曾托李珉给平煜递话,镇定了几分。 搂着褥子坐起身,思忖着四下里一顾。 果然,枕旁多出了一叠物事。 低头一看,见是一套锦衣卫的衣服,衣裳上头,放着一封书信。 她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换上衣裳出帐。” 字迹刚遒飞扬,正是平煜的笔迹。 她有些错愕,原以为平煜仍会像从前那样到帐中来寻她,没想到竟用这个法子引她出去。 将书信放在一旁,她展开那衣裳细看。 无论袖子还是襟袍下摆,都做得十分合身,像是专按照她的身材量身定做。 起先有些纳闷,但想起那位叫叶珍珍的女暗卫,她旋即了然。 穿上衣裳后,她又将满头乌发盘绕成松松的髻,一丝不苟扣入帽中。 待装扮妥当,她谨慎地低头再次检查一遍,确定没露出什么破绽,这才找出包袱里的纸和砚,提笔给林嬷嬷留了张纸条,放在林嬷嬷胸上。 之后,她静默了一会,一步一步走向帐帘门口。 这是自沦为罪眷以来,她第一次可以走出所谓的“囚笼”,除了忐忑外,更多的是雀跃。 出了帐,为着防备旁人的视线,她本能地低下头。 可是出乎意料,门口并没有陈尔升和李珉,只有立在十步开外的平煜。 再一环视,就见许是深夜的缘故,日里人来人往的营地清净异常,连近旁的众锦衣卫安置的帐篷前都一个人影皆无。 她略松了口气,抬眼望向平煜的背影。 平煜正背对着帐篷而站,手上拎着个包袱,里头不知装着何物。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也不回头,咳了一声,迈步朝右侧走去。 那地方正是出营之地,除了大片草原,还有一条波光粼粼犹如银丝带的小河,分外空寥开阔。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