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恩在这些年轻人身上扫过,声音放缓了一些,“你们去找护士帮忙包扎一下身上的伤口吧。” 医护兵们互相搀扶着走了,只剩下了唯一没有受伤的那个。 那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段青恩依稀有他的记忆,应该是曾经在军医院学习过,印象里是一个很认真也很有天赋的年轻人。 他应该是崇拜他的,毕竟每次遇见,这个小伙子都会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进了手术室,段青恩先听到了一声痛吟,是伤者的。 他皱起眉,快步上前,接替了原本站在那的医生,一边快速查看情况,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医生满头都是大汗,手还有些抖,他缓了一秒,才用着干涩的声音尽量平静的道:“伤者麻药过敏,不能打麻醉。” 而他的体内还有两颗子弹,现在其中一颗就在威胁着他,而他们如果想要取出这两颗子弹,就必须要用手术刀划开皮肉。 躺着的伤者又是一声闷哼,听到医生说的话,他艰难抬起头,带着满额头的汗水,断断续续又艰难的道:“没关系……就这么做,我能忍。” 段青恩知道为什么他被紧急叫过来了。 医生可以在任何一个伤者身上划开皮肉,取出子弹,但如果是没有打麻醉的伤者,疼痛会让他忍不住挣扎,绷紧皮肉,子弹在平常地方还好,打在胸口这样的地方,任何一个挣扎都有可能导致医生救命的手术刀化为催命符。 没有时间给段青恩考虑这些了。 “给他束口器,别让他咬伤自己。” “你们两个,按住伤者手,你们两个,按住伤者的脚。” 快速下了命令之后,段青恩拿起手术刀,落在了伤者的胸膛上。 “唔――――” 受伤的军人猛地抬起脖颈,上面全是因为用力而崩出来的青筋,他闷哼一声后,仿佛用尽了体内所有氧气,只能大力的喘着气。 医护兵没有被安排什么,他也不敢在这种危机的时刻去问段青恩要自己的安排,只能走到了军人头边,为他小小声的打气。 “吴团长,你要挺住啊,你媳妇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他还记得,在一路赶来的路上,他们手忙脚乱的帮这位吴团长止血,他却一点都不慌张的样子,除了因为疼痛微微蹙起的眉,和满头的冷汗以及一身鲜血,他看上去完全没有伤者的样子。 “别这么怕,我死不了,我媳妇还在等我呢。” 他听说过这位吴团长,据说他很厉害,打过很多胜仗,救下了许多百姓。 在他没有学医,还是个小孩子,十几岁大,跟随着父母在黄城,那个时候黄城被敌人占据,他的父亲是个学者,他懂一些外国的语言,那天,他们被驱赶着出去时,他的父亲听懂了那些人的话,惨白着脸被他抱在了怀里。 “他们要把我们全部杀死。” 父亲搂着他的手颤抖,声音也在颤,他对自己的孩子说,“一会爹一直带着你,爹倒在地上你也要倒在地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睁开眼,不能发出声音,知道吗?”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父亲是打算用自己护住他,好让他假死骗过那些带着刺刀的恶鬼。 可等到他们所有人都被带到一个大坑前,有人逼着他们跳下去的时候,父亲哭了。 他知道没有希望了,无论他们会不会死在刺刀或者子弹下,他们的身体都会被埋在这个坑里,死了埋尸,没死活埋。 他保不住自己的儿子了。 之后,就像是奇迹一般,华国军队打来了。 他们用鲜血,换回了一城的平民。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