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左右看了看无人,轻声道:“如今才三月,你穿着五月才能穿的薄衣,就不怕着了风寒?” 关键是这薄衣还破了。如玉也才十八,这几年为了安实的病,未曾置过好衣服,如今守了寡更不能穿艳色。但十八岁的姑娘那有不爱美的?所以拼着冻死也要穿这件素花儿的衣服进趟城。 张君伸出手来,如玉也只得搭着他的手,从那爬山虎从中跳出来,却仍还抱紧了包袱,咬唇道:“里正大人,我与二伯娘并不是嫌日子苦不肯过了颠山走洼要寻个好去处,实在是有正经事儿,才要进趟县城。族长大人那里,你要替我们明辩才是。” “颠山走洼!”张君复念着这十分拗口的四个字,反问如玉:“那是什么意思?” 如玉会意到这京里来的小里正只怕不懂秦州风俗,一边掩着自己的衣襟,一边摇头道:“我们乡里的土话儿,里正大人若不懂,就别问了。” 妇人们出门,小包袱里都会备着件衣服。如玉此时翻开包袱,将所备的粗布斜襟衫子翻起来,整个儿就罩在了白底蓝花的衫子上头。张君见她翻衣服出来,自然也识趣的转过了身。等她换好了衣服走到他身边时,见仍是平日那件粗布衫子,心中也有些替她婉惜。 第28章 那件白底蓝花儿的交衽衫子, 他见三妮儿穿过,勒着一圈一圈的肉,膀间几欲挣开,多看一眼都不忍心。可今天这小媳妇儿穿了, 掐腰挺胸,脖子舒的像天鹅一样。 可惜好好一件衣服撕成那个样子, 往后显然是穿不得了。 并肩而行,张君问道:“可用了午饭不曾?” 如玉摇头:“不到五月间,我们只吃两顿饭的。”意思仍是没有吃。 行到巷口, 张君也不经如玉同意,自顾带她进了对面巷子, 一直绕到这琼楼的后门上,才回头道:“你先在此等着,我去给你找个去处你歇缓个把时辰, 等我这边应付完了,与你们一同回村。” 这琼楼开了多少年,如玉六岁的时候来此, 还跟着她那荒唐爹进去逛过, 当然, 这是拆了旧址新盖的。她自然知道这里头是什么样的妇人们在住, 而自己一个良家妇女, 又还立志要做个节妇,为名声故,自然也不肯进去。是而摇头道:“我去寻了我那二伯娘来, 快快儿的回村即可,里正大人还是自己回吧。” 张君本提了袍帘要上台阶,这时回头簇眉:“你不要我到陈贡面前帮你们说情?” 没有族里的允许,两个妇人私自出门,还一路跑到了县城里。不用想,她和魏氏连柏香镇的路口都过不了。陈贡为杀鸡儆猴故,也不可能轻饶了她们。如玉当然知道自己如今能借助的势力只有张君,唯他是个外乡人,也比渭河县的男子们更懂得尊重妇人,又还吃了她的饭嘴软,肯帮自己一回。 可她就是觉得自己太丢人了,于这面容俊俏性子温和,生的比那菩萨还要相好的男子面前,一次又一次的丢脸,自惭形秽到一刻都不想再站在他面前。 张君已经上了楼。如玉站在这只有两尺宽的小门上,仰望里头那鸦森森的木梯,过了片刻,张君复又下得楼来,身边还跟着个面容约有二十上下的年轻女子,这女子穿的十分素雅,墨青色的白衽短袄,下面一条酒红色滚边的阔幅长裙,头发自然的拢在脑后,眉目间的神色十分倨傲。 张君似乎与她十分熟悉,止步在如玉面前吩咐那女子道:“待云姑娘,带这位夫人到你房中,好生款待,勿要怠慢了!” 这待云敛了一礼,等张君下台阶出了巷子,才道:“夫人,请随我来!” 琼楼是一整座的三层高楼,呈品字形,一二层为主楼,三层为阁楼,往后还连着一处绵连进进的大院,那大院才是龟公鸨母下人丫头们所居之处,而这一整幢楼中走廊两侧的粉壁上皆挂着大幅装裱过的字画。如玉幼时习过工笔,到陈家村以后因为宣纸绢布太贵,柏香镇上颜料颜色稀少的原因,每画一幅都格外的珍贵。 当然,这些年她的画艺也从未有过进展,也只能偶尔用来悦心。于一个乡妇来说,拿熟宣或者绢帛绘一幅只能看不能吃的画儿,实在是奢侈之极。 上到三楼,一路沿着一条临窗的长廊往里走时,如玉才真真是大开了眼界。这墙两侧所挂的一幅幅工笔,皆是或坐或站,或赏花或临窗的美人们,美人们的姿态虽含蓄却挑逗,衣着或清凉或华贵,一幅幅看过去,功底皆非常的好。 这些工笔美人图皆出自一人之手,细看印章落款,如玉辩出那名字是爻贞夫人四字。 方才在那市场上所见拙劣的写意画儿一幅也能卖一文钱,给了如玉在外谋生的极大信心,可再进这琼楼望把满墙的书法,写意,工笔一幅幅看过去,如玉又是无比的灰心。她若果真想离开陈家村,到某个县城中以书画谋生,也只能到那些市场上,与方才那书画摊主一样撞大运。否则的话,就得找个好师傅,跟得几年,看能不能有墙上这爻贞夫人的画艺。 在前行走的待云姑娘忽而止步,轻轻推开一处隔扇门,随即站在门上轻声道:“夫人请进!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