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婆媳是仇家。如玉捡起那半只馒头才嚼的几口,便见打西边过来个神色憔悴,满身豆汁点子头发零乱的妇人。她一脸怨愤,走过来一把撕住如玉嘶声问道:“方才我婆婆可是到你这里来,请你写信给我家相公,说我偷汉,要他回来休了我?” 如玉一听便知这是方才那老太太的儿媳妇,苦主来了。她连忙安顿这豆浆娘子在小扎子上坐了,拿出那封信来问道:“你可识字?” 豆浆娘子摇头道:“只识得几个数字,略会算点儿账,字却识不得多少!” 如玉背着笔杆儿指着纸上的字儿,一字一顿念给这妇人听。尤其到了‘儿媳一人磨豆卖浆……’这一段时,更是仔仔细细读了两遍。 这豆浆娘子满心委屈,抽噎道:“既便起早贪黑,既便比牛马还苦,为了我的两个孩儿我都忍得,可那老妇实在可恨之极,整日孩子也不替我带得一带,除了与街坊老太太们捣些闲非,就是眼盯着看我与街上那个多说两句,不停造些闲话与我。我每日晚上听她一番数落,几番下死的决心,回屋看看床上两个孩子,却又说服自己活下来。” 天下妇人们的苦可不就是如此。如玉既做男子打扮,便不好去拍抚她,正准备再宽慰两句,忽而就听远处一人怪笑道:“在爷爷我的地盘儿上发财也不报备,这不男不女的东西什么来路?” 豆浆娘子猛得收了眼泪,问如玉道:“你在此做生意,可跟余剥皮报备过没有?” 如玉抬头见是个贼眉鼠眼,细腰伶丁的家伙带着几个泼皮混混,也知只怕他是这里的地痞,摇头道:“没有!” 豆浆娘子道:“这余剥皮是咱们西京府尹家宠妾余姨娘的弟弟,在这城里专吃个东大街与西市,任谁在这两处做生意,一天都要给他三十文钱做保护费,若你不给,只怕这生意做不得长久。” 如玉一听要三十文,心道乖乖,那得我写六封信才能挣得出来。她还未站起来,余剥皮身扣几个地痞已经来扯她小桌上的罩帘了。如玉眼瞧着一只砚台要叫他扯出去,连忙抱起笑着叫道:“小弟初来此地,不懂江湖规矩,摆摊前没有跟余大哥报备过,实在是小弟的错,余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余剥皮看他斯斯文文,说话又还上道,两只小手儿绵绵抱拳就拜。他也当自己这保护费是正经生意,总不好都打打杀杀,遇见这种知礼的也会给点儿脸,此时便伸手止退了几个地痞,上前撩袍在如玉面前的凳子上坐了,展了手道:“既然懂规矩,就把三十文钱拿来,小爷爷我今儿就不打扰你了,明儿咱再来,好不好?” 如玉又是一拜:“实在不凑巧,小弟今日出门的时候未带得铜板,方才写一封信也只赚得两个铜板,若大哥您实在紧急,就先拿了这两个铜板,如何?” 苍蝇也是肉。余剥皮看如玉笑的极其老实,伸手指着她的鼻尖儿道:“好好摆着,小爷爷我晚上收摊儿的时候再来,还得二十八外铜板,到时候你若准备不好,我立刻踢烂你这摊子。” 俗话说,为商那有不遇地痞。如玉长到十八岁第一次为商,但小时候听爷爷讲古今讲的太多,又兼她脑子聪明,眼睛够灵,天生就能对付这些恶棍无赖们。她一边整着桌子,一边计议着要怎么对付这余剥皮,好叫他不来臊自己的生意,便听一人问道:“先生这幅画,要多少文钱才肯卖?” 如玉抬头,见一个扛着扁担挑着筐的乡下人在问自己一幅工笔所画的摇钱树,笑着答道:“老伯,这幅画要五百文钱才能卖得!” 乡下人倒抽了口冷气道:“画是好画,只是太贵了些。” 如玉耐心解释道:“老柏,您瞧这画布,不是普通的宣纸,而是用胶与明矾等物矾过的绢,绢这东西本就价高,颜料亦需要花钱买来,所以这画儿贵在材质上。若您嫌贵,可以瞧瞧这几幅水墨,还是裱好的,一幅也才只卖三百文钱。” 乡下人一眼扫过几幅水墨,摇头道:“我看不上那些,我就喜欢这一幅,你瞧那摇钱树上摇下来的金元宝,个个金光闪闪,光是看着就能叫人觉得心里舒服!” 他又看了许久,这才转过身走了。就在如玉以为这笔生意做不成了时,谁知这人又带着另一人来了,两人显然是兄弟,用一乡的土话交流了很长时间,那人这才提了一串钱出来递给如玉,双手小心翼翼捧着那幅工笔所绘的M.iyIGUo.nEt